钱生的身体状况近一年还是扑朔迷离，报纸上已是不敢乱写。我和妈妈偶尔聊起，她也没有头绪。

“这两天睡得如何？”

“不错。”

“嗯。你妈妈到伦敦了，你多陪陪她，她在家好记挂你，公司的事先放一放。”

“我会安排好。”

“你琪姨也到了，你和亨利要懂事。”

这话我从小到大听得太多。小时候不懂，长大以后看得清。爸爸既享受两个漂亮女人为自己争风吃醋，又不希望事情真的难看。

“没问题。”我答应。

爸爸顿了几秒，“过去的事，不要再想。媒体公关我打过招呼，有不实报道，告到他们倒闭。”

我忍俊不禁，“我也这样想。”

这件事不在G城媒体上掀起风雨是不可能的，就连英文媒体都有大面积报道。但案件详情如狄兰和诺亚所言，皆未公布。媒体甚至无法确定当晚都有哪些人在船上。

我把手机交还给妈妈，她马上在电话里絮叨起来。

我们已经抵达我的宅邸，我站在门口冲妈妈指了指外面，示意我有些事要出去一下。妈妈不以为怪，我这两年总是忙碌。

到了大楼外头，伊桑果然还在。

风呼呼刮过，我不疾不徐走到街对面，伊桑已是为我打开车门。

我坐了进去。

一头银发的老贵族在豪华宽敞的车内含笑看我，“晚上好，钱宁，你还好吗？”

车门安然关闭，隔绝外部世界。

“晚上好，爵士。”我微微一笑，“谢谢，我好极了，你怎么样？”

“我也是，谢谢。”威廉礼貌注视我的眼睛，“我对那件事感到遗憾。公共关系上，无需忧心，我尽我所能。”

我维持笑容，没有作声。

威廉又笑着问：“前面有个私人画廊，你有兴趣吗？”

“艺术帮助我思考。当然。”我看着那双锐利而苍老的蓝眼珠说。

“看来我们又多一个共同点。”老绅士的目光傲慢而欣赏，他接着开了个玩笑，“或许狄兰会嫉妒我这个老头子今晚和你有个‘约会’。”

汽车驶动。

威廉试探的笑话沉淀在优雅的车厢里。

“我们不说，他如何得知？”我回应威廉的玩笑，将试探扔回去。

以伊桑的职业性而言，他绝不会向狄兰告密，就像当他为狄兰工作时，不会向威廉告密一样。

威廉朗声大笑，中气十足，眼里赞叹更多，“从我第一次见你，我就知道，你是个聪明至极的年轻姑娘。有时候……我都觉得可怕。”

“我会当作赞赏。”我垂了垂眼，再看向他，“以及，无意冒犯，你也一样。”

威廉收敛起大部分笑容，感叹道，“狄兰第一次和我谈起你，就在这辆车上。他当时坐在你现在的座位上。十九岁，难以置信的年轻。”

两年过去了。

“是么？他说什么了？”

“他对你感兴趣，但你是他挚友的姐姐。据我所知，他从未对哪个女孩感兴趣过。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我和你们开了个玩笑，一个自大的祖父拙劣的帮忙，格蕾丝或许也有点自作主张。”

噢是的，我第二次去新白马酒店，格蕾丝安排我做本廷克先生的“贴身女仆”。狄兰当日就解释了这个误会，后来我第一次见威廉，他也为此道过歉。

“他成熟了不少。”我面带微笑，望了望车窗外，新年彩灯尚未完全撤去。

车速渐慢，停在了威严的爱德华建筑下。

“想必你也是，钱宁。”威廉说这话的语气，仿若一个慈爱的祖父。

这不完全是我的错觉，或者他的伪装，也是一部分事实。

我们从车里下来，走上几级台阶，穿过拱廊与深棕木门。伊桑留在入口处，威廉的助理与画廊经理说了几句话，他们一同离开，我和威廉已站在一副点彩派画作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