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禧年的情人节,伦敦笼罩在灰蒙蒙的雨雾中。
本来也不该有那次约会,我和杰瑞的第一次约会。
那只是互联网泡沫彻底破碎之前的狂欢与玩笑。而我根本没有应下所谓的“世纪赌约”。
1999年夏天在旧金山,艾林先生说如果Voyager市值过千亿,无论如何我得答应跟他出去一次。到了十二月,这居然真的实现了。于是就有了跨年夜的“追债”,以及随之而来的,我和狄兰的“决裂”。
我不打算过千禧年的情人节。
无非是又一个繁忙的礼拜一。阴冷沉闷的天气持续了一整天,室内充足的暖气则令人昏昏欲睡。
下班前,亨利从G城打来电话与我道晚安。他和狄兰的建筑事务所自开业以来,项目不断,而且遍布全球。加上他们正处于皇家建筑学会最后的考核阶段,忙得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
元旦过后,他们一个去G城主持新项目,另一个我不知道。
但没准哪天我就知道了,我和狄兰有那么多共同的朋友。
【“我不想见到你。”
“很好。”】
按照狄兰言出必行的一贯作风,我预计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不会再见到他。我只是不知道会是多久。
公司的保安主管出现在我的办公室外,与他一道的还有切尔诺夫。
二位壮汉的神色都有些怪异。是了,公司大楼的天台出现一架直升机,人们一般认为是紧急事件。
我穿上大衣,与他们一起去到顶层。
门一打开,呼呼狂风吹得我短暂失聪。
泛光灯照着冰冷的黑色螺旋桨,穿着灰色风衣的男人双手揣在风衣口袋,伫立于直升机前。
“走吧,公主,我们过情人节去。”斜风细雨后,杰瑞朝我露出灿烂的微笑。
“不,谢谢。”我扭头就走。
“你开!”他在烈风中高声喊道。
我停在原地,慢慢回过头,“你该死的疯了?”
“你说你也拿到了飞行执照。”杰瑞笑嘻嘻地走过来。
我的确拿了,和亨利一起。我知道狄兰和杰瑞比我们早几个月。
雨水打湿了抹过发胶的杂金色短发,立领风衣也湿漉漉的,大风卷起风衣下摆,噼啪作响,男人脸上满不在乎的笑容多了激将意味。“难不成你撒谎?或者你没有单独开过,不敢?真的不想试试吗?”
“你敢坐吗?”我注视那双含笑灰眸,挑眉问道。
“不然呢?”杰瑞得逞地咧嘴笑道,一只手从口袋里伸出,“汤姆和杰瑞乘坐Voyager飞向太空,或者一起摔死。”
噢天,那该死的flash。
“闭嘴,不许再说那个词。”我没有牵他的手,一步一步走向直升机。
“Voyager”,银色的喷漆,光华夺目,字体优雅,logo群星闪耀。
系好安全带,直升机的大灯亮起。
副驾上的男人微微一笑,用一种平和的声音说:“放心,我飞过几百回了,就当是在考核,钱宁。这天气不算差,否则会禁飞的。”
“几百回?”我侧过脸,看着兴奋的俊俏青年,尽力保持心理平稳,“你真是张口就来啊,JA!吹吹比尔.盖茨和艾伦.图灵的牛没什么,你要是随便比肩二战的王牌飞行员,我们会……”
“我们不会。”他打断我,拿起耳机,给了我一个从容自信的笑容,“你说了,不许说那个词的。”
巨大的螺旋桨开始转动,切尔诺夫在天台朝我们挥手。
我拉起操纵杆,心提到了嗓子眼。
“俄国佬一定在心里说感谢上帝你没有要求他同行。”我的耳机里传来杰瑞的地狱笑话。
但全神贯注的操作驱赶了我心中所有的恐惧。
操纵杆在我手上,我为自己的生命负责。当然,也为我身边这位混蛋的命负责。
整个伦敦出现在了我的视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