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不迭磕头谢恩。
万岁高举轻放,终究说明他还有利用价值。
拱卫乾清宫的侍卫很快上前把人带了下去。
宫外的读书人并未随着夜色而离开,反而越聚越多,这也是谢延恼怒的原因。
大周的文人信奉诤骨,打不折,弯不曲的,他们敬畏书本,爱师如父,杨宝的这把火算是直接烧在这群读书人的头上。
去午门行刑是为了安抚躁动的天下读书人。
“老师说的郑相侵占学田一案。”他的目光落在第二排的胡承光身上,眼波微动,随后悄无声息地落到他身前的谢病春身上,“交给掌印处置。”
胡承光抬头,看着门口逆光处的幼帝,心思波动,最后缓缓叩首谢恩:“万岁英明。”
“不辱使命。”谢病春淡然应下。
他身侧的郑樊不为所动,并无畏惧之色。
谢延的目光把众人的神色笼在心底,单薄的眼皮微微下垂。
“至于原先的宁王案。”他轻声说道,“阁老竟然走到这一步,便依旧交给阁老处置。”
“是。”郑樊脸上并无异色,恭敬点头。
一阵夜风穿堂而过,竟吹灭头顶的几盏宫灯,原本亮堂的视线开始模糊起来,月华之色便清晰地落在青石板上,如霜一般。
万岁把这些事交给这些人,是打算分而治之,谁都看得清,可这般冷静态度下,到底要如何处置余下的事情,便又谁都摸不准了。
但刀以出鞘,万万会没有回头的余地。
郑樊一向巍然不动的眉眼忍不住耸了耸,发白的长眉耷拉着,掩住苍老年迈的神色。
“罗松文,你自请为宁王翻案,可知后果。”谢延的目光落在最外侧的老人身上,“宁王忤逆,乃是先帝御断之事,铁证如山。”
一袭白衣,披头散发的罗松文拜伏而下,他已是花甲之年,须发皆白,身形清瘦,可声音却是一字一字,铿锵有力。
“宁王之冤,首在先帝。”
这一声也许不够振聋发聩,声如洪钟,但清晰坚定,敲金戛玉。
在场诸位脸色微变,就连郑樊也忍不住去看身侧之人,胡承光更是低呼一声:“老师。”
唯有谢病春脖颈低垂,冷淡自持,玄色蟒服在烛光下熠熠生辉,好似一只披着黑羽的仙鹤,惊身蓬集,矫翅雪飞。
“胡言乱语!”
谢延惊怒,大声呵斥道。
“薛氏把持朝政,宪宗无能自私,一手炮制宁王惨案,不顾西南百姓死活。”罗松文神色不变,继续说道,“天道不公,长幼失序,乃是人祸。”
漆黑的夜色中荡着昏黄的光,晕开他伏跪在地上的脊梁上,好似折不断的青竹,清瘦坚韧。
谢延冷眼看他,神色冷淡。
“那罗院长便是承认你和宁王关系匪浅。”郑樊缓缓开口,掀了掀眼皮,浑浊却锐利的眼波落在他身上,语气平静地问道。
胡承光呼吸一顿,苍白失色。
谢病春侧首看人,头顶的早已熄灭的宫灯被两侧烛光照着,在冰白的脸上落下斑驳的花纹,一道道一条条,好似经年难愈的伤疤。
“某为宁王同窗,故抚养挚友幼子。”悲凉愤慨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轻声响起,“某收他为幼徒,待他如亲子。”
谢病春黑密如睫羽的微微一颤,浅淡的阴影笼着眼底的那点红色泪痣上,乍一看宛若血泪盈睫。
“可惜天不佑他,他自小患有寒症,本就不是久活之人,十二岁那边钱塘下了一场百年不遇的大雪,他便……”
胡承光呆坐在地上,眼睫含泪,悲凉地看着自己的老师,只觉心如刀绞。
“去了。”
金锁重门,明月清霜,温柔的春风自殿前游荡而过,唯有那两个落在长夜中的字,依旧清晰可闻。
谢病春缓缓闭上眼。
“死了?”郑樊念了一声,盯着罗松文,“可有证据?”
“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