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一瘸一拐的脚步声响起,吱呀一声门便开了,一张带着伤疤的面容出现在门内侧。
“方总管。”
方庆走进这逼仄潮湿的屋子。
每间房一般都是住两人,可他这批太监多了一个,这间屋子最是阴暗潮湿,又逼仄无光,没人想住,他却自领了下来。
“你叫吴颜?”
方庆打量过这间逼仄狭小却又收拾得整洁无比的屋子,回头问道。
他睫毛微动,应声:“是。”
“总管先坐着,我去沏壶茶来。”
他拎起木桌上每屋配套的粗瓷茶壶,便要一瘸一拐地出去。
方庆制止了他。
“你身上有伤,不必忙活那些了,坐下说说话罢。”
他便极慢地坐了下来。
瞥见吴颜脸上一晃而过的痛色,方庆从袖口拿出了一个细瓷瓶子:“今日还得多亏你在陛下面前替本公公挡了灾。”
“这药效用好,你便收着罢。”
吴颜倒也没推辞,接了过来:“都是奴才分内的事。”
虽说做着恭维卖人情的事,他语气神态却没有半分方庆见惯了的谄媚讨好之色。
“瞧你这言辞气度,进宫前想必也另有一番造化……是个读书人?”
他微垂着头,盯着粗糙的石板地面:“只是读过几年书罢了,后面又遇到一些事,便进宫来了。”
他没明说是什么事,方庆也没追问。
不过是自己或是家人碰到了什么难处实在没办法了。
这样的事,他见多了去。
“那脸上的疤?”
他依旧淡然从和:“不慎被滚水烫伤了。”
方庆又问了吴颜的家世籍贯,攀谈下来对这人愈加满意
细心伶俐又沉稳明练。
更难得的是身上竟没半分浮躁取巧之气。
方庆打量着他,眼里泛起几分欣赏。
“听说你先前想去皇后宫中伺候?”
从殿中出来后他便找来这批太监的管事细问了这个叫吴颜的太监的底细,那人就是这么顺嘴提了下。
昏黄低暗的屋灯下,吴颜静澜不动的眸底忽地泛起些涟漪:“……是。”
“为何啊,能在陛下身边伺候自然是天大的好事?”
“总管说得是,小的当时……贪图皇后娘娘宫中清闲,加之娘娘性子宽厚又受宠,才会生出那样的念头。”
方庆略微颔首,算是接受了这个说辞。
临走前,他带了些笑提点道:“你是个聪明的,好生跟在咱家将陛下伺候好,你想要的自然也就离你越来越近了。”
吴颜唇角弧度不变,颔首应是。
待送走方庆后,他站在门口仰头望着高悬于深红宫墙上的那一轮清盈圆月。
如皎如明,空灵毓透。
他那毁了容的面容上霎时露出些微恬淡安宁的微笑,静静挂在唇角。
这样就足够了。
他只要远远地守着她,便已经很满足了。
眼见着方庆走远了,夏喜方拎着灯从暗处走出来。
他面上难掩不忿恼怒之色,暗恨地瞥了眼那立在门口的人,啐了口:“呸!”
他尖厉的嗓音如同暗处的尖刺从石上滑过,令人格外不适
“什么东西,才进宫一年多,也想着跟我争!”
第74章 不能给
姜鸢卧坐在金丝软榻上,身上盖着保暖的狐裘,垂眸安静地翻阅着手里的古籍。
宫灯莹润明亮的光辉下,照在她白皙清美的侧颜上,几缕乌发落在额前,被她顺势捋到耳后。
殿外寒风瑟瑟,殿内温暖如春,仔细听还能听见炭火燃烧发出的轻微噼啪声。
银杏轻手轻脚地捧着一枚白玉纹凤底座的夜明珠走进来,她看娘娘正沉浸在书本里没有上前打扰,环顾一圈后便将这夜明珠放在了离床帐不远处的高几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