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不久,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她才起身离开了这间小院。

在她要走出房门口的时候,黑影突然发问:“主子,我们还能等到正大光明对敌的那一天吗?”

在这一刻,四周的氛围好像突然都安静了下来。

不需要刻意去查看,裴离都能感受到,无数道的视线落在了她身上。

都在等着她的回答。

裴离抬起头,她的视线落在前方,那是一片苍茫茫的天色。

北漠的天总是深邃的,暗下来的时候就成了浓重的墨蓝。

她说:“会。”

声色坚定地又重复了一遍:“一定会有那么一日。”

说完后,裴离便头也不回地离开。

木门关阖,隔绝了视线,也盖住了一地陈旧。

-

将军府。

裴离刚进去,就听见正堂传来一声沉沉的诘问:“去了哪里?”

她敛眸:“叔父。”

裴树坐在上首,眸光锋锐,“为何消失了那么长时间?”

“回禀叔父,”裴离不急不缓地道,“新来了一个戏班子,玉岭约我去茶楼看戏。”

“您知道的,他是个戏痴,一向最喜欢这些。”

裴树没说信不信,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阿离,你也长大了,毕竟是个姑娘家,不能总是待在军队里。”

“子虚的身份,渐渐不要再用了。我会找个机会,安排你适时‘战死’。”

“我看,改些日子就让你叔母为你寻一门亲事吧。”

他说得云淡风轻,裴离却蓦地捏紧了拳。

她低下头,声色冷淡:“叔父做主便好。”

看着裴离离开的背影,裴树眸光闪烁,悠悠叹道:“阿离,莫要怪我。”

和蛮荒的战役久战不下,朝廷派来了几位官员监督。

以前这北漠说句胆大包天的话,就是他一个人的天下。

但现在可不同。

这几个官员相当于皇帝的眼睛,他的一举一动都受制于人。

若是无愧于心还可以将他们当做空气,但偏偏

裴树神色晦涩。

他心中有事,见不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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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离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一如既往地打了热水清洗身上。

她泡在温热的水中,闭着眼,任由神思一点点发散开来。

裴树刚刚说的那些话,再度回旋于脑海之中。

她听出了那背后潜藏的意思

就像玉岭所说的,现在她对于裴树来说没有用了,所以他要将她一脚踢开。

裴树不希望自己多年来创立的辉煌高大形象破灭,于是选择牺牲她。

无人知晓,这么多年来,南征北战,带兵深入,将一次次战役化险为夷的人,是她裴离。

她所有的功劳都被裴树揽去。

最初,裴离并不介意。

因为她进入军营的初衷,本来就不是为了创功立业。

而且军中也有女子不得入内的规定。

但后来,她发现了一些深埋于血腥之下的事情。

当初她父亲战败的真相,也许并不简单。

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才会瞒着裴树,暗中发展自己的势力。

比如那间无人知晓的小院。

裴离猛地睁开了眼。

眼睫上还沾着水珠,那双幽暗的眼中墨色深沉。

享受了这么多年她带来的荣光,如今裴树就想这么轻飘飘地将她剔除出黑云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