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霍狄走后,岑越接了许多剧本,连轴转似的在片场工作,几乎没有休息过。
陆行舟把地址给了霍狄,然后意味深长地调侃:“以前见芩芩都没看你这么着急,霍少将,你是不是陷进去了?”
霍狄早就深陷进去。
既然岑越能足足等他十年,从今以后,他这一整条命,都是岑越的了。
首都寸土寸金,所以为了省钱,拍戏的地方经常在城外。霍狄风尘仆仆地赶过去,找到岑越住的酒店。
然后等了一会儿。
岑越的手机号码也问到了,只是一直打不通。好不容易接通一次,只听到对面各种喧嚣吵闹的声音。
霍狄开口:“小越?”
在模糊嘈杂的人声里,他依稀听到一点潮湿的鼻音。很近,仿佛就在耳边,像一声压抑的,很难察觉的啜泣。
声音戛然而止,电话被挂断了。
霍狄握着手机,垂下眼眸,又联系起陆行舟。这次回来之后,还没来得及叙旧,陆行舟这个前调查公司老板就帮他免费查了许多遍岑越的行踪。
陆行舟发来另一家酒店的地址,岑越正在那儿参加剧组杀青的庆功宴,听说已经喝了不少酒。
“谢了。”霍狄说。
一路折腾下来,已经近十一点。他停车在道旁,静静地坐了一小会儿。夜色暗淡,路边昏黄的街灯一盏连着一盏。
庆功宴应该快散了,陆续有昂贵的车开到门口接人。霍狄没看到岑越的身影,于是下车,走进酒店大堂里。
一眼扫过去,还是没见到。霍狄又走了一圈,才在一个灯光很暗的角落,找到自己抓心挠肝思念的人。
岑越喝醉了,歪歪地靠在沙发扶手旁。低头弯着腰,手肘压在胃上,看起来难受极了。
对霍狄来说,只是一小会儿没见。
他的漂亮少年,就变成了成熟,脆弱,但是依旧很好看的男人。
霍狄蹲在岑越身前,岑越微微一震,缓慢地抬起头。
他更瘦了,夏天衣衫薄,衬出后颈和肩膀嶙峋的线条。眼角红得像是要滴血,但是眼睛睁得很圆,仿佛要把霍狄锁在自己的瞳仁里。
“小越。”霍狄哑声说。
岑越死死地抿住嘴唇,眼里逐渐聚起水汽。快落泪了,却很倔地忍着,也许是想着霍狄走之前的话,所以怎么也不肯哭。
“我回来了。”
岑越红着眼角,俯下身体,额头磕了一下霍狄的额头,然后把脸颊埋在霍狄的肩窝里。他呼吸间带着酒精的气息,脸颊滚烫,半晌,才说:
“每次做梦,你都是这两句话。”
霍狄怔了半秒,掌心覆在岑越的后颈上。
“醒来之后,你又不见了。”岑越短促地笑了一声,“霍狄,我他妈再也不要梦到你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像是要陷在一场醒不来的噩梦里。霍狄垂着眼眸,把岑越背起来。岑越比十六岁的时候高了点,但轻得只剩一把骨头,皱起眉心,很不舒服似的贴在霍狄肩头。
霍狄说:“小越,如果不是梦呢?”
他背着岑越走出酒店。步伐很稳,语调也很稳。没人阻拦他们,也没人注意他们。
夏末夜风萧索。带着很轻的鼻音,岑越说:“只有在梦里,你才叫我小越。”
霍狄把他放在车上。他仍然按压着胃,抬起头仰望霍狄。霍狄叹了口气,轻声问:
“胃很难受?”
岑越脸色苍白,不出声点头。
霍狄直起腰,说:“那我去买药。”
还没走,手腕就被岑越拉住了。岑越带着一脸快要忍不住泪的表情,小声求他:“霍狄,别走。”
因为梦就是这样,一旦放开手,醒来之后,人也不会有,药也不会有。
霍狄又叹了口气,弯下腰,吻他。路灯下的阴影处,这个亲吻又轻又绵长,触感温热,几乎不像是在做梦。
岑越的泪终于忍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