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生从来没有见过午夜来接人的马车。
白先生正对阿纯絮叨着一些铺子里的杂事,阿纯昏昏沉沉地听着,眼皮一拉一耸,也不知听进去没有。
“独自留在铺子里时不要闯祸,待人和善些,切勿动不动就露出本相,吓坏那些胆小的世人。”白先生事无巨细,样样都说得透彻,只是想到当日他只是远行归墟,阿纯就将铺子烧了个干净的事情,还是禁不住担心。
就在此刻,远处响起了车轮碾压在白石地上的骨碌声,接着是马匹一声响鼻,伴随着一声悠长又阴森的高喝:“有行车过,向三界借道,借道,借道”
那凉飕飕的声音,盘旋在这空无一人的小巷中,显得十分诡异。
如不是白先生和阿纯在身旁, 陶生听闻这像是黄泉而来的鬼叫吆喝,绝对不愿多留一刻。
随着借道声愈来愈近,陶生看见一辆马车出现在转角处,缓缓朝铺子的方向驶来是的,仅仅是一辆马车而已,没有车夫,亦没有马匹。
那辆车款式普通,两轮滚动,拱形的车舆,车壁刷着棕色的漆,只是随着风吹日晒,那漆早落得斑驳,上头的图案也模糊得看不出原来的样子。车窗上垂着老旧的竹帘子,随着马车走动,发出簌簌声响。
在马车门帘上方,还挂着一盏青幽幽的灯笼那白色的灯罩里包裹着绿色的烛火,绿光照亮了周边一尺的范围,衬托得那辆无人马车更是可怖。但倘若单单只是一辆鬼气森森的马车还不能叫陶生恐惧那辆马车,确切地说,不是没有人和马,应该是人和马都看不到,在马车前面的虚空里,悬浮着辔头和缰绳,后头悬浮着一顶青笠以及一件棕色的蓑衣,似乎有个看不见的人穿着他们一样,另有一根马鞭,随着借道之音上下鞭打,轻轻抽在前头本应该出现的马背上。
“这位客官,久等啦!”不知是哪里传出来的声音,“吁”随着一声吆喝,在陶生死白的脸色下,那辆马车停在三人面前。
浮于虚空的青色斗笠微微扭过来,似乎那看不见的“人”在扭头看着三人:“不知是哪位客官要去迷津渡啊?”
阿纯上前答道:“是我家先生。”
于是那声音又道:“那便快些吧,别耽误了吉时。”
白先生收了伞,紧了紧大氅,尔后钻进了马车中,阿纯在一旁为他撩开帘子,待白先生坐定后,又将那五彩礼盒交于他手中。
陶生好奇,他走上前去,仔细盯着那虚无的“马夫”和那虚无的“马匹”,他先是将手伸到辔头下,竟能隐隐感觉到马儿呼出的温湿气息,顿觉惊异,于是得寸进尺般地朝那青笠下的虚空摸去。
“啪”的一声,陶生只感到什么东西将他的手一把打开。
青笠转了一转,似乎是“车夫”看向了陶生:“你这凡人,在这里动手动脚做什么?!小心我把你送去黄泉里,叫你不能轮回,再也做不成人!”言语间似乎还有些恼怒。
陶生赶紧赔礼道:“这位兄台,真是抱歉,是小生无礼了。小生还以为……这斗笠下真是空的。”
“什么叫是空的?看起来是空的便就是空的吗?我看你还挺蠢的呢,那你是真蠢吗?”
阿纯翻了一记白眼,对车夫道:“好了,你就别啰唆了,一般世人谁见你这模样不好奇的?别觉得世人就好欺负,他可是我十二瞬的客人,吓坏了他我让你真的变成一场空!”
那无形的车夫又看了看阿纯,似乎看出她本相不凡,咂了咂嘴,也不敢再争执,一扬马鞭,马车缓缓转向。这时白先生掀开门帘,对着阿纯说道:“阿纯,切记,不要闯祸。”然后又对陶生拱手:“陶兄,保重。”
“知道啦,先生也要照顾好自己!”阿纯使劲挥了挥手,跟随着马车走了几步,直到转角处才停下来。
陶生跟上去,撑起伞,为阿纯挡去小雪,他对白先生微笑着点了点头,轻声道:“先生亦是保重。”
“有行车过,向三界借道,借道,借道”寂静的小巷又响起了车夫那阴森而悠长的声音,这声音回荡在蜃城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