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是正偷偷看她时，眼前忽然天旋地转，浑身好像被来回撕扯着，疼得要炸了。当时他一昏厥，差点一头栽出洞窟，幸好吓得恢复了一点神智，及时把身体往后挪了。

一次是半梦半醒间，迷迷糊糊地断断续续地感觉到痛，没有真实感，醒来还以为是做梦，是等到看见她准备回船休息，才知道自己痛昏了一天。

这种情况以后只会越来越频繁，直到他再也醒不过来。

经过这两次，他就开始想一些死后的事。

如果有一天，他死在了这个洞窟里。然后，她又在某一天，很凑巧地掀开了海草，看到了他那副样子……

以她的个性，她一定会很自责的。

然后，他就会变成她的梦魇。她会受他一辈子纠缠。

不可以被看到。

不可以死在这里，得去很远很远的，她去不了的地方。

是时候彻底离开了。

他在打定好主意的这一天，藏在海草后，用最后的目光去窃望她，将她的身影最后一次镌刻在眼中，心底。

“……再见了。”他单方面地不被知晓地向她告别。

他准备等她进船休息，等她睡着的时候，再暗暗溜出洞窟，悄无声息地离开这里。

但这一天很奇怪。

她躺在那块石头上很久很久了。

平常这个时候，她已经起来进船去了。但现在还没有动静。不对，有动静了。她搭在腹部的手忽然滑落，垂在了石头边，晃晃悠悠地。他紧张地微微起身，仔细去看。她的手垂落之后，又没有动静了。

她怎么了？

尾巴焦躁地扫着地面，手揪紧了海草，身体不自觉地往前倾，想出去，到她身边去看。

但还有一点疑虑和犹豫。

小时候，她曾经用这个把戏骗过他。

忘了是因为什么事同她生气，他躲在水里发誓再也不要看到她。然而她来找他的时候，忽然就在岸边昏倒了。

他吓坏了，喊了她好几声都没得到回应，就赶忙游出来。结果一露水面，她就跳起来把他揪住，拖回岸上，还说

大笨鱼，你看到我了，以后还得一直看着我！

她是不是又在骗他？

有一些鱼，试探地朝她靠近，并用鱼吻推了推她的手臂，软绵绵的，仍然没有动静。

看到这，无法再犹豫了。

什么骗不骗的，都不管了。

他怕万一。

慌忙披上了厚厚的海草，鱼尾一荡，就从洞窟里钻出。这一片有船灯照着，有些微光。

她好像躺在光中。他朝光奔去。

那些蠢蠢欲动的鱼因他的靠近而惊慌四散，卷起一些微小的水波，使得她的头发、衣角都飘飘的。

他因此产生一种她有意识的错觉。

心底就害怕，速度慢了下来。

到她近前，先是伪装成一团随波逐流的海草，绕着石头飘了一圈，顶起背上的草假装不经意地去蹭她垂落的手。

怕她忽然揪住，更怕她无声无息。

来回蹭了几次，手一直无知无觉地垂着。

害怕瞬间成了另一种害怕。

不再伪装了，立马直起尾巴游到她身边，脸从杂乱的海草中露出来，手也伸出来，轻轻压在她胸口找心跳。

刚搭下去是静悄悄的。瞳仁骤缩，他控制不住地“呜”了一声，手便匆促地更用力往下按，这回按出了剧烈的心跳。

怦

怦怦

怦怦怦

之前压抑住的，在这一刻像碰到弹簧一样全部返回来。

他慌忙缩回手，来不及了。

她垂落的手，猛一下砸来，死死扣住了他的手腕。

紧跟着，闭着的眼睛也睁开了，死死盯向他，圆瞪的，发红的，蓄着不可思议的惊怒和颤抖。

撇不开脸，就这样心跳如鼓地猝然与她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