巩逸承走进白色集装箱,坐到老板对面的椅子上,低着头,一言不发。这些年来他学会了隐忍,隐忍一切加诸于自己的不公,没有道理可讲,谁让他是黑老大的儿子,还是落魄了的那种。

“你看看,这是不是你开的。”老板扳过笔记本电脑,给他放了段视频,“给人家车撞了你跑了?知不知道往严重里说,你这叫肇事逃逸?”

视线微怔,巩逸承使劲回忆了一下,想起昨天和胡泽偶遇后,自己去拖另一辆车的时候,在路边掉头倒车时车身“咯噔”了一下。但当时他满脑子都是胡泽,没想着下车看一眼,就那么开走了。视频只拍到了拖车车尾号,想来是警察接到报案,循着车尾号找到了厂里。

艹,撞的还特么是奔驰。人倒起霉来,喝凉水都塞牙缝,他无奈道:“维修费从我工资里扣吧,辉哥。”

“去去去,有保险你充什么大头?”辉哥不耐皱眉,随手丢他一支烟,“你可从来没犯过这种低级错误,怎么着?有事儿啊?这月钱还不上了?”

巩逸承又是一愣,仓促辩解:“呃,不是,就是没注意。”

辉哥自己点上烟,叹息似的呼出一口:“阿承,你在我这也干了好几年了,我说实在的,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前两天老丁那边的人是不是又来找你了?挨打了吧?”

巩逸承没说话,只是拿过烟叼在嘴上,默默点燃。虽然辉哥会干些行业里“传统”的脏活儿,但人总的来说还算不错,大概是年轻时坐过牢的缘故,知道底层的辛苦,从不克扣工资,平时对底下人也多有照顾。

回手抓抓半秃的脑瓜顶,辉哥略显为难的:“我呢,不想惹事,如果真有一天你扛不住揍,去干那些伤天害理的勾当,自己走人。”

“知道,辉哥,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行了,你今儿别上班了,休一天,回去好好睡一觉,瞅瞅你那眼睛,跟特么兔子似的。”

“……”

巩逸承点头致谢,起身离开。确实需要好好睡一觉了,昨晚胡泽走后,他一支接一支的抽烟,完全没睡,一直撑到早晨四点接班。去调度室交完钥匙,他走出公司大院,到路边等公交。家里出事之前,承包着几条公交运营线路,但他从出生就没坐过一次公交。后来不得不坐的时候,第一次上车都不知道怎么买票,硬扛着司机鄙夷的视线,等到下一站有人帮自己破开十元皱巴巴的纸钞后才投了钱箱。

等了会车,他突然感觉有人盯着自己,回头看去,目光所及之处却没有认识的人。不过在一辆银灰色的轿车边,有个戴墨镜的男的靠着车门,看表情像是在冲自己笑。

神经病,他别过视线。但很快就感觉有人朝自己靠近,近到一定程度之时,他猛然回身,一把抓住对方伸向外套胸口内侧的手,质问道:“你想干嘛?”

对方用另一只手摘下墨镜,问:“不认识我啦,巩少?”

巩逸承愕然:“张……张警官?”

张戈笑着点点头,顺势抽出被攥着的手,向他展示警官证:“西河分局,重案中队,今天一大早胡泽给我电话,说,你可能有丁茂泉的涉/黑证据,让我来找你聊聊。”

“……”

巩逸承更加愕然,然而细一琢磨,又觉了然。估计是胡泽也一宿没睡,把他这些年来经历的风风雨雨都查了个底儿掉,然后一大早通知张戈来拖车厂找自己了解情况。

松开手,巩逸承无奈地摇摇头:“我没有证据,我只是被他手下打过几次。”

“几次还是几十,几百次?”张戈笑问,“听说,你欠了他很多钱?”

巩逸承重重呼出口闷气。

“他要是坐牢了你就不用还钱了。”张戈“善意”提醒,“直说了吧,我们收到过一些消息,有关丁茂泉的,但,没有人敢出来指证他,当年收你爸的时候,他还是个小喽啰,现在已经不得了喽。”

这些事巩逸承当然知道,听到并不吃惊,让他吃惊的是,胡泽居然会用这种方法来帮他解决债务问题。真他妈的,几年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