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他们身后，血雾已散，风雪初歇。

阿沐慢慢走过来，脚步有些迟疑。

她停在场边，望着方羽心，望着墨九，又缓缓看向另一侧。

顾洺宁正站在不远处，身上一道道旧伤新痕，脸色苍白，唇色泛灰，眼底却没有一丝恳求或悲怆。

只有沉默。

她记得南部山谷的雪夜，记得羽心姐姐曾小心说过，顾洺宁可能是她的亲哥哥。

阿沐站定，看着他。

顾洺宁也看着她。

两人隔着一地残阵与灰烬，谁都没说话。

风从山林间穿过，吹动她的发，吹动他沾了血的衣角。

天地将雪落尽的这一刻，他们的目光，正在满目疮痍中交汇。

仿佛一切真相，痛苦，恨意、身世、血缘……都在那一眼中，一一穿透。

他眉眼疲惫，像一只失群的鸟，在风雪中站了太久。

她终究还是走向了他，哪怕只有一步，哪怕还未说话，但那一眼，已是回应。

而无须言语。

第一百二十八章 只要你在我身边

十日后，焚天谷旧址。

朱雀山脚，重雪已融，新枝吐绿。远处连绵山峦间，一座恢弘巍峨的深谷，终于重新开门迎主。

谷门前跪满旧部弟子，黑衣红纹，焰纹灼灼如昔。

墨九牵着方羽心，一步步走过那道熟悉的焚魂石桥。

“回家了。”

谷内万焰齐燃，天光落下时，像是一场迟到的加冕礼。

焚天谷重开之后的第三日，山谷内便恢复了秩序。

旧人重整旗帜，谷中枯井重新注水，石碑落满焰纹，山路重新铺平，一切都在稳步复苏。

墨九没有声张，只静静地守着这一方山谷，看着它从空城中一点点重生。

而就在同一时间，一封封匿名信件悄然流入六大宗门。

那是数年来血衣教暗中布局的记录，全是详实可怖的细节。

他们如何在宗门内部安插蛊术弟子，如何控制人的意念，如何用祭品阵法交换功法与寿元，甚至包括那场意图嫁祸焚天谷，逼六宗围剿的假密谋，那是焚天谷曾经灭门的真相。

一批焚天谷旧部被操控的证据也一并随信而来。

信件之中，没有署名，只有一句话，

“清算罪孽。”

六宗震动。

短短数日之内，曾被污名的焚天谷旧部纷纷脱罪，被陷害的弟子重回山门。

而焚天谷，也终于在沉寂多年后，以最平静却最强硬的姿态，重新立于世人面前。

夕阳照进谷中主殿。

墨九坐在石阶上，手中拿着那封匿名信件的最后一页。

方羽心走过来，轻轻坐在他身侧。

“是你让人送出去的？”她问。

他看着山间火光，淡淡开口，“不是。”

他侧头望向她，低声道，“但我猜到了是谁。”

她不再问，只是轻轻靠在他肩上。

“那……他如今在哪？”

墨九沉默片刻，才道，“谁也不知道。”

方羽心忽然想起那一日，血衣教覆灭之后的黄昏。

风吹过焦黑的山石，天地一片肃寂。血衣姥姥的衣袍碎在风中，满地都是残阵与血雾。

顾洺宁一袭白衣，衣摆掠过山石与寒霜，白的仿佛与这片满目疮痍格格不入。

他静静站着，没有靠近，只是在雾气中，看了他们很久。

阿沐站在山道边，回头望了他一眼，眼神有些复杂。

可最终，她还是轻轻摇了摇头，然后，转身走回了他们身边。

顾洺宁低下眼，像是接受了这本就注定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