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岂是螳臂当车的愚人?”

话说得很别扭,但文士听出了弦外之音。

不愿降,但也不能完全不降。

“既如此,”文士说道,“主公当备牛酒,开中门。”

主公眼前一亮,“善!”

车队走得并不快,刚刚过了渑池。

天气炎热,人困马乏是原因之一,京畿地残破,也是原因之一。

朝廷的车队自下邳出发时,兖徐的当地官员都会尽力为车队提供住宿和补给,但穿过荥阳后,四周就渐渐变得荒凉下来。

原本是有人的,当地留存了很稀少的邬堡,躲在里面的官员跑来迎接天使时说,这里原本是有人的,可禁不住乱兵一遍遍像梳子,像篦子一样去犁,十几年前的李傕郭汜就不说了,后来吕布攻过来,曹操打过去,董承又跑过来,曹操又打回去,闹哄哄的,每来一遍,都要劫掠杀戮一番,只留下稀稀落落的妇孺。后来直到那些胡人南下了,这里可就彻底清净了,因为胡人什么都要,连妇孺也不留。

所以,当地的官员有是有的,只是十室九空的土地上,没有那许多百姓给他管理,自然也帮不上车队什么忙。

听了这话,陈衷就叹一口气,又温和地相劝几句,待回营地时,还要伸手去捏捏自己的眉峰,将它展开些,再走进帐篷。

比起外面的荒凉,帐篷里布置得就颇为舒适。那些杯盏器具都是极其朴素的陶杯陶盘,可每一件都被擦拭得干干净净,一见就令人感到身心舒畅当然,这些平凡至极的东西收拾得再如何干净整齐,也不过只是衬托。

帐篷天窗处的阳光洒进来,正好落在案前正读信的女子身上,令她身上那件洗了几次,因而略有些褪色的浅红色直裾重新罩上了一层光。

但当她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时,任何人见了都不会觉得那光是从天窗洒下来的。

她容貌之美,肌肤之白,自然能从衣衫中透出这样柔和而明亮的光华。

但当她看向陈衷时,那双眼睛里闪过的光可就称不上柔和而明亮了。

“钟元常欺我。”她说。

陈衷就禁不住笑了。

“钟公手书?”

“嗯,贾公送来的,”她伸出那只羊脂玉一般皎洁的手,将书信递了过去,“你看。”

陈衷接过来看一眼,立刻先夸了一句。

“真是好字。”

足足能打五个陈衷,十个陆白,一百余个大将军。

听了他这声赞叹,陆白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就悄悄翻了个白眼。

钟繇的书信,看字面是看不出什么问题的,甚至称得上四角俱全。

他很是周到地向贾诩介绍了一遍盘踞在西凉这些大小军阀的情况,包括但不限于他们每个人祖上是寒门是士族还是土狗,各自地盘在哪,与谁结亲,与谁有旧,与谁结仇,方方面面,林林总总。

然后呢?

然后就是一些很中正厚道,平和老实的建议,比如说关中萧条,贾公此来要抚,要大力地抚,从马腾韩遂往下到侯选程银等,反正每只西凉土狗的狗头都要摸一个遍。狗子们虽然是边远地区的狗子,但都是好狗子嘛,都是眼巴巴等着朝廷的关爱的嘛,只要安抚得当,没问题的嘛!

至于他钟繇,他在这里这些年,虽然想出力为国家尽忠尽孝,奈何他人笨,也没做出点什么成就来,能忽悠着让马超阎行去下邳就已经是他的极限了,反正国家大事,都在贾公与陆家女郎身上,他就准备卷包袱回下邳的天子身边,谋个小官当当就够啦!

加油哇!只要把大小这些军头都摆弄明白了,封侯指日可待啊!

信写得没毛病,哪怕是这信路上被谁截了去,送到了马超阎行的手里,那也依旧是没毛病的,因为钟繇在信里使劲的夸了他们一遍嘛。

别说马超阎行,要是送到北上去冀州的大将军手里说不定她还得夸钟繇几句呢!

奈何这几位朝廷派出来的天使一个比一个精明,陈衷看完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