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每次童怜到他面前的时候,都是曾经的那副少年模样。童怜会笑着安慰,不会刻意隐藏自己的情绪,会对他百般纵容,却会无奈。每当这时候,季越总会抱有一丝期望或许童怜一直没变呢?或许一切的一切都只是自己思虑过重呢?
季越一次次这么安慰自己,告诉自己,童怜对他有多好,将他保护得多周全,又一遍遍同自己说:怜怜说过会永远保护你,说过会成为你的一把刀。
或许也正是因为这一遍遍对自己的“劝解”,以至于连季越自己都不记得他曾经怀疑过童怜了。
一直到……一直到那一封封血字罪状书摆上了他的案头。
它们像是捅破窗户纸的手,宛如利刃一样刺破了绥宁帝所有的自欺欺人,将直勾勾地证据以最决绝的形式摆在季越面前。
那些血字落款无一不是季越认识、熟悉的,可正因如此那本就崩塌过的、名为“信任”的壁垒才再一次被毁了个一干二净,只余下满地残骸。
当童怜说出那一句“是我”的时候,季越已经分不清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情了。一切好像都只是一场虚幻的美梦,随着这两个字飘飘落下,将那一层虚假的美好揭下,先前的一些就像是破碎的纸页,轻轻松松地消散与他们二人的呼吸之间。
见季越久久未曾回神,童怜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回去吧。”
季越呆愣地眨了眨眼,像是没听见童怜所说的话似的。
“回去吧,陛下。”
季越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宫的,等他回过神时天色已暗,去时还正悬高空的太阳此时已不见踪迹,只留下三两颗星星藏在乌黑的云层之间。
“孟苋……”季越的声音喑哑,像是许久未曾开口说过话似的。
孟苋虽不知道他去童府发生了什么,可却是亲眼目睹了季越回宫后的魂不守舍的,眼见着季越终于开口,孟苋在胸腔中悬吊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些:“陛下,要用膳么?”
季越摇头反问:“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戌时过半了。陛下已经在殿中呆坐了快三个时辰了。”孟苋回。
季越像是全然听不出孟苋话语中的关心,只是喃喃道:“都这么晚了啊……孟苋,你说皇叔现在可歇息了?”
“这奴才不知,陛下是有什么事要寻王爷么?”孟苋说完,心中却依旧惦念着季越未尽水米的胃,也顾不得自己会不会惹他生气了,继续劝道,“不管如何,陛下先吃些东西吧,莫要掌印大人没好起来,陛下先病倒了。”
若是以往,这般的劝诫是最有用的,可季越方才从童怜哪儿得到“真相”,又如何愿意再听见旁人提及童怜的名字?
几乎是在孟苋话音一落,季越便痴笑起来:“他?!他会担心朕?他莫不是会觉得朕就这么死了才更好些!他……他的关心,又有几分是真心的呢……”
孟苋虽不知道他们二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光看季越现在的状态也知自己是说了不该说的话,他立刻后退两步跪地行礼道:“奴才知错!”
“你有什么错呢?”季越笑够了,双手在扶手上一撑,整个人摇摇晃晃的,却还是勉强靠着自己站了起来。他走到孟苋面前,微低着头看向浑身颤抖的孟苋。
除去童怜,孟苋是在他身边伺候的最久的人了,只是他那时一颗心几乎全吊在童怜身上,将自己所有的信任全然交付,最后不知怎么的竟是连孟苋都怕极了他生气,见自己心情又半点儿不对,便跪地求饶。
而童怜却是因为有了太多的帝王信任,以至于真像那些大臣所言,在朝廷之上只手遮天,若非季青和回来,若非那么多罪证一一摆在自己眼前,怕是现在他也不会怀疑童怜分毫。
这么说来倒也讽刺。
季越闭眸吐出一口浊气,像是将方才的疯癫随着那缕气息一起被带出体内:“孟苋,朕是否有些太可笑了。”
孟苋自然是没胆子回答的,不过季越原本也没打算得到孟苋的答案,他只是轻笑一声,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