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怕……”
衣衫着了火,肌肤像蜡一样融化。眼底的泪干涸了,颤抖的气管再也发不出抽泣声。
黑烟笼罩了周遭的一切,而后又缓慢飘散。什么毒火,什么土堡,全都消失不见。天地一片白茫茫,没有了带兵杀妻的青年,也不见绝望的黑夜。
她茫然地收紧双臂,发觉怀中只剩虚无。
之前应该抱着什么……什么来着?
她想不起来了。
所有的记忆不复存在。好像遗忘了特别重要的宝物,以至于心口闷重地疼。
……想哭。
但是哭不出来。
有什么无形的力量从后面推了一把,使她下意识迈步向前。走着,走着,在这漫无边际的空虚中行走。
要到哪里去呢?
没人回答她的问题。
要走到什么时候呢?
同样得不到解答。
她逐渐变得疲惫,变得难过,双手蒙住麻木的脸,唇齿间泄出断断续续的话语。
“我要回去……”
回到哪里?
“热闹的,平和的,自由自在的地方……”
那种地方真的存在么?
“一定有的……如果没有,就去争,去抢……”
争到手以后呢?
“就……好好活着。”
“努力,好好地活一遭。”
散乱的意识自问自答,刺目苍白的天地蓦然碎裂。无数大大小小的碎片坠落而下,每一片都折射着记忆的画面。前世的,今生的。
她久久注视着它们,然后终于记起自己的一切。
她是姜晏。
被烧死的宿家妻,遍体鳞伤的复仇者,放纵又沉默的疯子。
是想要认真活下去的姜小五。
……
……
季桓坐在床前,将浸泡在热水里的帕子捞出来拧干,转身去敷姜晏的额头。
他对上了一双迷蒙的眼。
“晏晏?”
季桓现出欢喜的神情来,凑近了问,“你醒了?听得见我说话么?现在身子感觉如何?”
姜晏迷迷糊糊缓了一会儿,抬起酸软的手,很嫌弃地推开他的脸。
“好吵,不要说话。”
说话时嗓子很疼,仿佛沙子摩擦喉咙。姜晏拧紧眉头,下一刻季桓便将清水喂到了嘴边。
“慢慢喝,润润嗓子,你都睡了两天啦。”
顾忌姜晏不舒服,他尽量放轻了声音,问她伤口痒不痒,脑袋疼不疼。姜晏恹恹地点头摇头,指使季桓端镜子掀锦被,她要看看自己如今的模样。
“放心,哪儿哪儿都没变化。还是天上地下最可爱的姜五娘。”季桓开着玩笑,架不住姜晏威胁的眼神,叹口气妥协。
被子掀开,身上只穿着亵衣。胳膊腿脚全都缠满了细麻布,剩些轻微擦伤的部位,搽着蓝绿色的药汁。
姜晏再看镜子。
镜子里的她顶着一张红肿的脸,额头和下巴同样涂得五颜六色。
姜晏:“……”
这谁!好丑!
季桓见势头不对,赶紧把被子拉上去转移话题:“唉,你就不想知道自己怎么回来的么?这两天发生好多事情呢。”
他吧啦吧啦开始讲故事。
讲闻阙去破落巷搜寻未婚妻的下落,徒手在废墟里刨出个几乎堵死的地窖,下去以后意外发现了密道入口。直接举兵攻打并非明智之举,极有可能惊动叛军诱发险情,所幸探路的死士发现里面情形有异,正适合潜入暗袭。考虑到密道地形复杂,占地极广,天子果断拍板劝降燕平王,要燕平王配合闻阙解决密道危机。
再说燕平王。
裴寂对天子低头,协助闻阙清理密道叛军,围剿司晨党羽。城门外的安顺军和魏安平意思意思打了一会儿就投降,转身和奚太尉搬来的救兵前后围堵,将司晨的势力打得落花流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