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几乎是立时拔剑,衣袍猎响。
萧竹尚未察觉身后来人,只一手死死掐着沈明烛的脖子,低头厉声呵斥。回头的刹那,他才猛地撞入那道森冷锋锐的目光凌云的剑,已在半空。
下一瞬,寒芒破风,剑尖直指咽喉而至!
萧竹瞪大了双眼。
剑气穿颈而出,带着一蓬炽热腥红,淋漓地洒在凌云的脸上、衣襟,热得他神思一顿,仿佛才从梦魇中惊醒。
凌云怔怔望着倒下的尸体,手中沉剑还未回鞘,血迹沿着剑锋缓缓滴落,染红了他脚下的一角青砖。
下一瞬,像是被什么惊醒般,他骤然松手,剑“铿”地一声坠地,震出一圈回响。
他到底做了什么?!
凌云尚未来得及喘息,便觉胸前一紧沈明烛不知何时挣脱了力道,扑进了他怀中。
美人肩头轻颤,脸埋在他颈侧,低声啜泣,如泣如诉:“沉剑君……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凌云僵立当场,只觉怀中之人轻若无物,却哭得那般无助,仿佛一触即碎。他的手悬在半空,指节微颤,迟疑片刻,终是缓缓落下,覆上沈明烛的脊背,一下一下地轻轻拍着。
师伯的尸骨尚温,爱人的哭声未歇,凌云却是满心茫然。
……
……
……
哭声渐止。
随之而起的,是鬼魅的低语,在耳畔一寸寸缠绕。
“你不必自责,他死有余辜。你可知这些年,被他逼死的人有多少?他掌控魔教,在暗处豢养孩童取乐,稍有不顺便性命不保。这样的人,才真是你口中那种罪大恶极之徒。”
“你和我是站在一边的,对吗?”
“这么大具尸体,藏是藏不住的。幸而那老狗死得快,没来得及开口明日你只需在四海论武的道场上,将他之死如实告知,至于他与魔教的牵连……你若不愿提,也无妨。”
“你会帮我的,对吗?”
“我只有你了……如果实在……实在走到那一步,我可以担下杀人的罪名。反正我也本就是该死之人,为了你去死,也算是让我活的不那么像个笑话。”
“我们是心意相通的,你不会舍弃我的,对不对?”
……
对与不对,答案似乎没那么重要了。
第十五章
是日。
日高正午,晴空朗朗。
四海论武道场内外热闹非凡。诸门各派、江湖俊彦汇聚一堂,有人挤入场中观战,有人索性立于门外喧哗相谈,肩摩毂击,人头攒动,一如往年盛况。
按惯例,此等开局,须由浩然盟主登台开言,方能宣告比试正式开始。然而今年的道场中却迟迟无人登台,惹得场下众人渐起窃语,议论纷纷。
沈明烛倚在他身侧,指尖缓缓抚过凌云的背脊,低声道:“……大家,都在等你。”
凌云脑中一片空白,杀萧竹之事仍然横亘于心。他自幼奉师重道,如今却亲手斩杀了自己的师长,这一步踏出,便已再无回头之路。
场外喧声愈发嘈杂。
沈明烛侧目看向凌云,见他迟迟未动,眼底闪过一丝不耐。但转瞬,他便收敛了神色,轻轻叹了口气,神情一敛,面上露出几分楚楚可怜的神色,语带哽咽:
“罢了……若你实在不愿,那便由我去说。我说,是我杀了萧竹,你再做个替天行道的英雄。这样,旁人便不会责怪你了……”
言罢,他从他身旁起身,衣袖轻落,往前踏出一步,又像舍不得似的,回头看了他一眼。
正如他所愿,凌云一把伸出手,将他拽住。
“已经走到这一步,我不可能再让你去送死。”
凌云登上台阶,脚步沉得仿佛灌了铅。
台阶不高,却如万丈云梯,仿佛他越走越远,离师门、离从前,愈发遥不可及。
沈明烛静静望着他,神色温顺,唇角藏着一丝几不可察的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