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生,山的那边是什么呢?”

徐生抿了抿嘴,也许还是对昨夜的事还颇有成见,赌气的不想让这主好过,于是他张了张嘴,道:“还是山。”

假装看不见,余光却注意到少爷听完这个答复低下头怔默片刻,那一瞬间他怀疑自己是不是不应该这么说。

就在他以为青年不会在说话了,不可否认,心里有些懊恼。

然后他就看到青年清俊的面容淡淡焕出玉般温泽,唇角扬起一抹清浅的笑,开口的声音清远动听,“山的那边不是只有山。”

陈然看着前方的湖面,清风徐来,水波不兴。

“徐生,你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吗?”

听到这一句话,徐生第一反应竟然不是暗喜,前所未有的惶恐涌上了心间,这一瞬间他忍不住猜想陈然还是不相信他,心里还存着芥蒂。

果然是这样的吧?

徐生的脸色霎时阴沉下来,墨色眸子里幽深暗炙,浑身上下散发着浓浓的戾气,内心在疯狂叫嚣着

可是根本就不是那样的!他和那个贱男人什么关系都没有,为什么不信任他!为什么还要抛下他!

大院里一直在传他与其他人私会,李寻客的确仍旧不死心,还来找过他几回。但明显不如传闻所言,那该死的李寻欢眼睛总是在瞥他身后,指望着透过他看身后的陈然,发现公子没有跟过来时那种失望溢于言表。

真是恶心!

徐生的脸色臭到了极致,没有回复陈然的话。

可事情并没有结束,等一纸休书和录取通知书以及鼓鼓囊囊的盘缠摆放整齐地端到徐生的面前,他瞳孔巨震,如晴天霹雳当头一击,大脑轰地炸开,发了疯似的冲到陈家大宅,陈然不在那儿,转头冲向那天去过的山坡上

就见到柳树底下,陈然攥着衣襟,呼吸都是痛的,喉咙仿佛被烈火灼烧,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陈然这一生,为另一个尚有前途的大好青年做了三件事。

一是娶了他。

二是不碰他。

三是休了他。

他想,他无愧于徐生的人生。

于是,徐生看见,躺椅里的青年缓缓笑了,就像初冬的腊梅静静地绽放。雪花洒在他的眼睫毛上,很快融化成了水。

而后,永远闭上了双眸。

过了许多年,徐生才知道,公子少时被虏走以求陈家巨额赎金,途中绑匪为谋取私利日日抽取少爷血液。

针管不干净,少爷患上热病。

请来名医问诊,陈父陈母震惊,爱子心切,花重金封口,对外隐瞒公子的病情,只道天生体弱。

这病本就无药可治,凭着半吊子药撑到弱冠之年,原本已是上天垂怜。

江湖之人谎作大师为谋取陈家钱财信口雌黄,少爷不愿看到家人失望的双眼,昧着良心同意了这桩婚事,可成婚后的夜夜陷入梦魇。

第二日清醒过来,就怎么也睡不着了,索性就坐在门前,像曾经无数次眺望远方一般。只不过从前的岁月里心里畅想的都是山外的景色,而往后的岁月里心里装着全是沉甸甸的心事。

徐生也才明白,少爷无数次看向的远方是在想什么,而那天是下定了什么样的决心。

这个青年很单纯,唯一想到的就是不去触碰徐生,而后送徐生走,走出这个热病小镇,去遥远的远方,远到再也不回来。

就像他常常在陈父陈母面前强装淡定,也像那故作的疏离,只为他的离去不重创生育他爱着他的人。

这时候,徐生一直知道,陈公子对亲近之人常常是笑着的,但他不知道,那是笑中带泪的。

“你这个小骗子。”

徐生扯开枯草,擦干净上面的尘埃和污渍,露出了下面的墓碑,墓志铭只有寥寥草草的“大公子”三字,甚至不知道底下埋的究竟是何人。

原来你无数次看向的远方,离我那么远,远到阴阳两隔,再也不能相见。

核爆之后,断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