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然也看得分明,这二人看上去人蓄无害,但分明全身戒备着,那袖子里不出意外藏着可以挟持住人命脉的武器。更别提暗处藏匿的威慑,他若是伺机而动,只怕四面八方隐藏着的人均会神不知鬼不觉地显现出来。

不过他也不打算逃跑,索性就安静地听着。

她们的话也像是固有的NPC的对白,本意也一目了然,无非是想给这个婚事的主角介绍一下背景和身份。

见大公子的目光停留在窗外房梁挂着的红灯笼上,误以为他在着急着婚时未至,翠嫂瞅着他笑道:“大公子,徐公子打外头来,需要费些时候。加之良辰美景需吉时,大婚这般好光景更是需要等待。”

阿景是个年轻的丫鬟,杏眼里还带着点儿少女的俏皮,掩着嘴笑道:“这徐公子也是心疼着公子……今儿风大,雪又在下,倘若公子哥这身子骨被冻坏了就不好了。”

这属实说的是,今儿是迎亲当天,按理来说这新郎应是需领着迎亲队伍到新娘家去接亲,同时递上迎书。可这徐公子也是硬气,也是爱这大公子入骨,偏生是拒绝了这步流程。

她们又开始絮絮叨叨地说,陈然微微颔首,眼神重新落回镜面上,对这些话不可置否。

像是冥冥中有双眼睛在注视着这一切,翠嫂话落,这儿铳和炮仗气鼓喧天就响起来了,二人一唱一和的好时辰很快就来了。

阿景不似翠嫂老成,当即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神经一下没有紧绷,就欲搀扶着新郎官往外走。这手还没搭上去,就先哆哆嗦嗦地抚摸上自己的喉咙,像是无形中有双大手扼住了她的命脉,怎么挣脱都挣不了。

讷讷地张了张口,却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眼中的惊恐已经溢出来了。

老妪冷眼旁观,貌似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先一步走到房门口,笑容满面,为这貌美的新郎官拉开了门,旋即侍候在一侧。

“大好日子,不宜见血。”

翩翩玉郎官走到门前,长身玉立。公子哥从抑然的房间出来,飘飞的雪花在下着,衬上大红喜服,格外亮眼。他的脸上原本看不出是喜悦还是悲伤,一派的淡然。此刻竟是弯眉轻轻笑了,倒像是认可了这场婚礼。

狂风骤起又平息,时空都仿若扭曲了一瞬,雪不知何时停歇了。虽是傍晚时候,天边却渐是晴朗。

望着这抹红出了视线,身后的阿景劫后余生地大口大口呼吸新鲜空气,手还不自觉地放在脖颈上,眼里流露出感激的泪光。

轿子从门口缓缓驶进来,家中细乐一同迎接,二十四盏灯排排相对,迎了进来,倒也称得上大气别致。傧相请新人出了轿子,喜娘站立在轿子侧,兴许是主人有令没有搭手。

蒙着盖头的新娘身着凤冠霞披,径直来到陈公子跟前,两人身高相仿,身形相当,站在一起也是十分相配。

隔着新娘的盖头,看不清徐生的神情。陈然垂下黑眸,和他一样接过傧相递过来的喜绸。

怎会不知陈公子喜欢清净,所有的鞭炮喧嚣声在新人相携进厅堂时停止,金童玉女在他们身后撒着五谷。二人抬脚跨火盆、跨米袋,唯独射三箭时的主角换做新娘,目睹此景,随行的众人却无一人脸上带质疑,笑意吟吟地注视这场婚礼。

二人来到大厅,周围场景又是不同。戏子开始咿咿呀呀地唱起黄梅戏,傧相礼赞天地,请出陈公子的父母。只见陈父陈母亲登堂入座,位于首席。可他们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双眼空洞,像是对周遭一切景物都茫然无知。

唯有见到台下的陈然时,太师椅上的二人眼中均是眼中一亮,带了些许风霜的脸上即刻绽放出笑容。陈母表情更为丰富,眼眶似乎都湿润了,望见大公子就止不住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好像想要抚摸他的脸庞。

跨越时间的洪流,他们的本能却仍在爱他。

陈然身着喜服,站在原地,他的黑眸冰冷沉静,淡然地注视着这一切。就站定在他身侧的徐生按耐住心中翻涌着的阴郁,不声不响,不过手中的喜绸倒是有瞬间攥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