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还有事吗?”季杭直起腰板,垂落的眼眸竟还有些掩不住的风华意气。
他喜欢先发制人。
安笙眼神一闪,低沉的声音没有了方才的雄阔,带着几分罕见的犹豫,“我……你……”
季杭喜欢先发制人,喜欢看安笙这般尴尬踟蹰的样子。
“你们兄弟俩,要好好的。我老了,以后什么事你们两个都要有个商量。”安笙的目光带着些无可奈何地闪躲着,说话的时候两手不自觉捏起拳头来,脸上的皱纹如地壳运动后的山丘般深刻,“从前的事”
“爸。”
季杭以为,他喜欢先发制人,喜欢看安笙尴尬踟蹰的样子,可事实上,那个从不喜欢给自己留有余地的他,大概并不够自己想象的那般毅然决绝。
“不早了,”季杭的右手紧握住门把手,小臂上的静脉如附着在皮肤上的幼蛇般纷纷充盈浮现,“我该上去了,还有工作要做。”
想说的话最终没有说出口,不想听的话却不是每次都能这么幸运地截断。
游离的思绪伴随着悠长的黑夜,看不到尽头才让人莫名恐慌,季杭双手的指甲狠狠陷进掌心里,抵住掌骨,眼神死盯着车的尾灯,直至那微弱的光芒被夜色覆没。
季杭回到病房的时候,安寄远已经将床头微微抬高了些,两腿弯曲着支在床面上,用一本病历本垫在大腿腿面上写着自己的病历。
可能是因为找到这个还算勉强可行的姿势实在艰难,安寄远的额上又铺了一层冷汗。
季杭站在他身后抱着手臂看了几行字,安寄远看不到哥哥却感受的到他的气息,就好像考试时老师在身后看着自己做到一半的卷子那般紧张。
安寄远斟酌了一会,开口唤人,“哥……老师。”
“嗯?”季杭一愣,情绪微敛便抬起手指点了点夹在病历本上的纸张,“写了那么久病历,哪里应该详细周全,哪里该高度提炼还分不清,尽是这种低级错误。”
安寄远没说话,神情却道尽了他那点儿酸楚可怜,不敢张扬的小心思,只字不言地盯着自己的病历,右手握着的笔杆子就往嘴边放,牙齿轻轻摩擦在笔根。
“啪!”
不轻不重一掌拍在他持笔的右手,“是要把右手也打肿你才安分?医院的笔不脏啊!”
安寄远低着头抿了抿嘴,被打的右手手背去蹭了下床单。本就是不常接触的病种,刚挨完打做完手术还要被挑剔病历,他有点委屈,他也还记得季杭说过他可以委屈,于是叼起下唇内侧一块细肉,故意道,“要不您别陪了,我感觉还挺好。”
“哦。”季杭毫不犹豫转身,“那我回去了。”
“诶哥!”安寄远红着脸探起身子来,堪堪向季杭投去几束揣揣的目光,声音小的蚊子叫似的,“你来都来了……”
季杭双眉一挑,拉过一边的陪床凳子坐下,故意看了他半熟的脸颊好一会儿,才没好气地反问,“葛老师是谁?”
安寄远眼角一抽,像模像样地四下环望了遍,压低声音,“不是,哥,我怕,影响不太好。”
“说你一句就闹脾气赶人,安少爷还有怕的?”季杭的眸子里一下就透出寒气来,“我看爸来给你撑腰你也挺开心。”
“哥知道我没有。”安寄远“唰”的偏过头去一不小心嘟起了嘴。
他怎么会开心,他明明最看不得季杭这般被无以名状地冤枉,却仍旧逆来顺受不争不辩的样子。他不喜欢这样的哥哥,在他心里,哥哥应该是爱憎分明的。
季杭往前探了探身子,曲着中指“啪”的一下弹在他脑门上,“跟爸顶嘴不过瘾,还来我这儿试胆。”
安寄远缩了一下脑袋,稍稍犹豫,“爸他……就是那个样子,哥别难过了。”
季杭轻笑了一声,关于这类牵扯到弟弟的责难,安寄远可能记不太清了,季杭却真的不陌生,也早都过了孩童时期会暗自伤神的时候了。
“我跟爸之间的事,同你无关,”季杭的语气里染上几分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