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宣“嗯”了一声。

明明再亲密的事都做过了,可这会儿仅仅只是躺在一张床上,竟令他有些不敢动弹,浑身都僵硬着,血液像是只往一处流。

许久,荣宣以为自己会维持这个状态一直到青年醒来。

困倦却涌上来。

*

一些记忆在梦中浮现。

荣宣梦到从前。

他没和玉流光讲过,他对他是一见钟情。

那时候玉流光在读大二。

刚被认回祝家,本该改姓,却说什么都不肯。

祝家只好以玉流光之名为他接风洗尘,举办宴席,向所有人介绍他。荣宣从国外读书回来参加的第一场社交宴会便是这一场。

他本不在意,随行的父亲却提起想和祝家联姻的事,祝家很在意这个找回来的亲生儿子,经商手段和商业嗅觉也不是不能培养,以后公司有一大半概率会交到玉流光手里。

父亲是希望,他多和玉流光接触。

荣宣神情沉稳,当时并未反驳。

心底却是抵触的。

他不愿意联姻,更何况是和这种……恐怕连一点共同语言都没有。

这种想法持续到玉流光出场。

宴会上觥筹交错,灯光刺眼,荣宣听见周围愈发高涨的窃窃私语,意识到那位被找回来的真少爷到了,不经意回头。

那时是冬天。

举办宴会当天,外面还在下雪。

青年从门后走进来时,乌黑柔软的长发上夹带着不明显的碎雪,这样重要且正式的场合,他甚至没穿西服,而是打扮得像个寻常大学生,身上是一件长到遮住膝盖的黑色风衣,里面搭配乳白色的高领毛衣,贴着颈,一时分不清是毛衣更白还是他的肌肤更白。

下身是运动鞋,以及被风衣遮住的宽松休闲裤。他走过来,窃窃私语的声音几乎压不住,无他,青年长得实在艳丽。

他留的长发及肩,乌黑漂亮,是狼尾发,一双玻璃珠似的狐狸眼像含着春情地看过现场众人。淡粉的唇似有若无地抿着,不知是见到这种场面紧张,还是觉得不耐。

是不耐吧?

他看见青年对跟在他身侧的祝砚疏发脾气了。

祝砚疏,当年那个被抱错的婴童,被真正的少爷看见不受待见是正常的。

不知是不是错觉,荣宣看见青年朝自己这里扫来一眼。

分明是贫苦出身,或许往前数十几年都没参加过这种宴会,可青年这一眼却不带怯懦、不带闪躲,被风吹得染上水光的眼瞳轻飘飘落在他身上。

像只矜贵的猫,漫不经心找到了猎物。

*

梦境颠倒,荣宣又梦到今早九点一十分。

前一晚他们还在吵架。

玉流光想离开别墅,用不吃药威胁,荣宣一时没控制住脾气,问他出去后要找谁?闵闻?祝砚疏?还是段汀?

他不明白玉流光。

玉流光想要家产,那就攀住他荣宣就是,他会尽全部力量扳倒祝砚疏,更何况……祝砚疏未必不会愿意将股份拱手给他。

为什么要招惹那么多男人。

为什么要勾三搭四。

最后被爆出来了,还一点都不怕,笑着挑衅他说看清楚没?这就是我的真面目。

早看不清了。

早看不清了。

接风宴青年轻飘飘朝他掠过来的那一眼,他就已经预见自己往后是如何攀着荆棘也要抱住他了。

九点十分,荣宣像往常一样推开卧房门想抱玉流光起来吃早饭。玉流光身体不好,小时候被抱错给一对穷人领走,受了风寒,这些年一直养不好。

昨晚玉流光就没吃,后来折腾一夜又吵了一架,再不吃又要胃痛。

荣宣来之前,想好了怎么低声下气哄他。

可刚碰上玉流光的手他就意识到不对劲了。

很冷。

非常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