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无梦说不清此刻的气氛是严肃还是沉重,也没听懂他刚才说的那些又指向何处,愣怔道:“……什么?”
她对自己说过什么一点印象都没有,降谷零早在那个调制纽约酸的深夜就意识到这一切,此刻除了嘲讽自己的一厢情愿,也没有更多悲伤。
分明有所准备,有所预期,但他的问句却一声声弱下,如同初出茅庐毫无底气又渴望着垂青的毛头小子,仅凭满腔不肯放弃的坚持将话音落下:“你说我傲慢,说我有偏见。我全部承认,我全部改正。但你呢?难道所有的傲慢和偏见只来自达西一个?伊丽莎白呢?”
神无梦总算想起来他在说什么。
是几年前的事她都已记不清,就连这段对话都是因为他此时此刻的言语才被从记忆中唤醒。
“讨厌我,却和那几个警察关系好?那几个警察看起来都很信任你,你是怎么做到的。”
“或许是因为他们既不傲慢,也没有偏见。”
除此之外,她的脑海内甚至闪过他书桌上的一沓医学文献和那本小说。
所以说,被反复翻阅过的那本《傲慢与偏见》,是因为她随口的几句讽刺去看的吗?
“不……为什么?”
神无梦后知后觉到问题所在,降谷零怎么可能会浪费时间在这么无用的事情上,包括他刚才那番愤懑质问,他……
她的眼睛因为震惊而睁大,对自己的猜测感到不可置信,但面前的男人已然给出答案。
“我喜欢你。”
这句话在开口时那样艰难,可说出来就已成定局,降谷零不再犹疑。
水珠自他的颊边滚落,沿着流畅锋利的下颌线一直下坠,连雨水和汗水都分辨不清。
他的吐字清晰,语速也放慢,像是怕她会漏听哪怕一个音调,死死看着她,不允许那双眼睛有任何一瞬的闪避。
“你在组织的体检报告我全部看过,你对我说过的每一句话我全都记得。我研究那些医学资料是因为你,读那本小说是因为你……我做这些事情都是因为你!”
完全没有过这样的猜测,神无梦被他一番话说得思维停摆,下意识地反问:“你喜欢我?你怎么可能喜欢我?”
话语比窗外的雨点还要密集,降谷零的回答接在她的尾音,不假思索、截铁斩钉:“我从第一眼见到你就喜欢你了!”
脱口而出之后,他望着眼前的人,放轻了声音,又强调了一次:“我从第一眼见到你就喜欢你了,这样说你能相信吗?”
他到现在还记得她那天穿着的雪白毛线裙和火红围巾,连金发被拢起的弧度都历历在目,只是他始终不肯承认。
神无梦也无法承认。
她和降谷零的纠葛可以追溯到刚刚加入组织的时期,住进一栋安全屋里之后更是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和平共处的时候几乎没有,硬要说就是在商量杀朗姆的时候、教会地震的时候、滑雪场雪崩的时候……竟然从多罗碧加游乐园他就在帮她了吗?
从没有静下心来想过这些,她也没有深究过降谷零究竟是否对她付出了足够的信任,冒着风险将那些情报透露给她,跑来提醒她的时候又是否同样承担着压力。
他实在为自己留下了个坏印象,吹毛求疵与讥诮讽刺充斥着他们最初的相处,于是后来的弥补和修正都如晕轮光环般被名为“偏见”的有色眼镜遮挡,她所见到的只有叠加之后的滤色。
但事实被他叫破,失衡的天平被他摆上台面,告白的话语在毫无征兆时和盘托出,神无梦反而有种欲盖弥彰的恼羞成怒,近乎口不择言起来,伸手想要将他推开:“我怎么可能相信?你凭什么说喜欢我?你说你做了那么多,可那根本不是我需要的!你什么都不知道!!”
常年锻炼的男人没被推动,她却因为反作用力而向后退。
降谷零飞快伸手垫在她的后脑,另只手扣住她的手腕,阻止她不管不顾地弄伤自己,大声道:“我知道!”
“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