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语怕他误以为自己冷落兄妹二人,小声道?:“我不是那意思,只是等我进了宫,愈发见不着我哥哥了。”
袁为善笑?道?:“等秋闱过了,只要你哥高中入仕,时常宫里走动,还怕见不到面??”
他语气顿了顿,故意拉长音调道?:“当然,若你哥不争气落榜了,那另当别论。”
沈明语鼓着腮帮子,下意识用力拍了下他的手背,“我哥才不会落榜呢。”
许是醉酒乏力,她打人的力道?软绵绵的,拂在?袁为善手背上,宛如羽毛轻扫。
袁为善愣了愣,平日见多了这?位同窗一本正经的乖巧模样,今日这?般微醺恼怒的神态极为少见,怪好看的。
没错,是明艳的好看。
他兀自掐了下手心,心中觉得?这?想法荒唐,唇角却微微扬起了弧度。
他恍惚想起,那日宫中初见,他听人编排心中气恼,顺手丢了本字帖不慎砸到她,沈明语转身?看来,看他时目光炯炯。
彼时袁为善还在?想,这?文弱小样哪般配得?上自家妹妹,可后来见她敢替人出头,为太子办事也颇为得?力,遑论在?世家子弟里人缘极好,平日里策论又?多得?侍讲夸赞,心中对她渐渐刮目相看。
他思绪飘忽,心不在?焉,盯她盯得?出神了。
袁为善今日没穿偏爱的红衣,换了身?品月长衫,外罩月白纱衣,金冠束发,马尾随意散落肩头,两缕碎发拂过浓郁眉眼,面?上稍带着些微醺的惺忪。
柔和烛光一照,抬眸流转间,与他平日大相径庭,说不出的俊朗出尘,道?不尽的风流多情。
也不知怎的,被他那样瞧着,沈明语觉得?有?些不自在?,僵硬着收回手,极快垂下了眼眸。
她指腹摩挲着酒盏,咳了两声,不经意问?:“你知道?千佛寺精怪的事吗,这?传闻起得?突然,我也担心着呢。”
“你怎的整日操心这?个担忧那个,像个姑娘家似的……”
袁为善还欲继续说,看她瞪着眼看过来,话到嗓子眼又?收了回去,硬生生扭转话头道?:“那都是胡扯,起因不过是江家押送进京的货在?千佛寺附近出了事,死了几个人,被不明所以的老百姓瞧见了,以讹传讹罢了。”
话才落音,袁为善察觉自己失言,忙端起酒壶抿了几口?,故作镇定。
沈明语便想到江元安提到的,说一百二十万两银子,只剩了三成进京。原来,江家的银子是被人半路劫走了?
谁如此胆大妄为,敢在?天子眼皮子底下劫银?
总不会是三哥吧……
沈明语脑子昏沉,思绪也飘忽,愣愣望着屋角的滴漏。
夜深了,只剩一个时辰,这?夜就要过去了。
恰在?这?时,外院的川谷进来禀报,说:“世子,竹烟方?才过来了,说三少爷今儿?临时有?应酬,怕是赶不及回府,您别等了,早早歇息吧。”
沈明语心里再?失望,也不便在?袁为善面?前表露,只摇摇晃晃站起身?, 要亲自送袁为善兄妹出门。
袁为善背着林昭筠上了马车,忽然又?跳下车来 ,叮嘱沈明语道?:“这?几日,你不要随意出城,江家在?千佛寺附近搜查,别惹上祸事。”
沈明语点?头,目送林府马车远去,忽地听见一声清脆铃声。
她扭头一看,见有?辆马车停在?长街尽头,做工朴素不起眼,车帘前悬着两个明晃晃的铜铃,在?浓郁夜色里泛着点?点?金光。
难道?是三哥回来了?
“三哥!”
她急促奔过去,肩头大氅随风飞扬,根根雪白的狐毛映着月光,招展摇曳。
不等她到车前,车帘已?经挑起一角,车里的人瞧见她急慌慌的样子,不由得?笑?出了声。
“夜黑仔细着,也不怕摔了。”
沈明语一听,难掩惊愕,脚步立即放缓下来,面?上的喜悦骤然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