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迎上亲兵们目光,讲起自己的经历来。
初上沙场时,她也是紧张得腿肚都发了紧,在马上紧咬牙关,一句话也不敢同身旁人多说,生怕错过兵官一句叮嘱。
临战前的最后一夜最为难熬,明明一切都是那么祥和,可得到军令的人却总是辗转难眠――天亮后,行伍中的许多人会洒下热血,成为残缺的尸首,活下来的也将饱受摧残。
她带过太多兵了,多数时都是只交代些要紧事,如今见着这批由她和方清露亲自转籍带起的新军士心中反倒增添了动容,想要宽慰几句了。
“今夜也不一定会起战事,无非是本将警觉罢了。”林朝洛拔高声量,“如若真起战事,听好本将的话:城墙上,未得将令不得随意起身,骑马时上身要方低,胸甲一定要佩好,扎甲系紧――”
她顿了顿,思忖起自己还有那些话未曾叮嘱。
沉默的这片刻里,数百道视线聚集在她身上:忧郁的,期盼的,胆怯的,心潮澎湃的……
林朝洛喉头发涩:“剑缰和刀缰都要系紧了,劈砍太多,人血粘腻腻的,握不稳定兵器是大忌,明白了么?”
“明白了!”众军士齐答。
应和声随着寒风飘散在凄清的夜幕中,隐匿于广袤的林地间。
同一时刻,辽东府的差役和方箬带来的军士也随着方清露的号令出发。
方清露立于中庭,凝望着厢房正厅摆放的木棺。
时辰一到,她便离开了,厢房仅剩摇曳的白烛灯火。
今夜风声很大,听着像是亡灵的哭号。
院外的守夜人惊醒了几回,回眸时看到了飘动的白幡,背脊愈发凉了。
他打了个哆嗦,将院门关了个死紧,缩进了墙角。
隐秘且阴暗的角落里,无人注意棺椁已被人推开,里头的尸首已被人调换。
灯火通明的府衙与城西的黑漆漆的乱葬岗对比鲜明。
狱所的衙役推来独轮车,抬臂间车头压下,草席包裹着的几具尸首沿车滚下,栽进了坟岗。
血水渗了一路,衙役染血的双手在身上抹了抹,眼睛滴溜溜地转,生怕从哪钻出来个死鬼,将自己拖进乱葬岗中。
“走!”
胆大的那个拽起牙关打颤的那个,脚底抹油似地钻出了坟岗前的竹林。
“我怎么觉得,老有黑影在眼前晃呢?”
“那是你看花眼了!”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快走!”
……
人声远了,衙役看花了眼的黑影却钻了出来。
草席被黑影挨个掀开,一具尸首被黑影架了起来,直奔竹林。
沈长卿虚弱得打紧,思绪游离间,听到了极轻的说话声。
“塞药了么,别是死了?”
“塞了,试探过了,还有气。”
这应当就是沈崇年安排的接头人了,沈长卿吞了他们塞来的药,又淋了冷雨,思绪逐渐清明。
这个地方,她为了请神出鬼没的执一道人出山治疫时曾经来过。
周遭的场景她还记得,沈长卿数着耳畔的脚步声,估算着距离,推断起来自己的方位来。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有了光亮,架着她的人也终于停下了脚步。
破庙中,手持火折子的沈崇年俯下身来,拭去了女儿面颊的血水。
“你终是来了。”他道。
幽暗的火光中,沈长卿看清了他狰狞的脸。
那场大火给沈崇年带来的也不全是幸事,他被烟气和热浪熏瞎了一只眼,一直引以为豪的须发燃了大半,脸颊上也有许多未曾恢复的烧伤。
“老夫未死,你也未死,何尝不是上苍眷恋沈家。”沈崇年一笑,面容更显狰狞了,“你跟着她们有什么好的,不还是将你逼上了绝境?”
“为父从小便教过你,依附于旁人,是难以苟活的。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你如今的境遇,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