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笙懒得再费口舌。

她翻身上马,牵着缰绳直面方才的围观军士。

“丹帐杀我同袍,此仇必报!”

方十八同随行禁军一同高喝:“杀我同袍,此仇比报!”

唐笙睥睨众人,语调铿锵:“杀破丹帐虏,报我同袍仇。”

方十八单手托举长刀,吼得嘶哑。

喊声震颤天际,感染力极强。

附和的军士越来越多,一时间,群情激愤,恨不得此刻就奔向沙场。

唐笙扳回一成,带着箩筐去凉州府时,心却怎样都放不下来。

她彻底明白秦?Q观为何不允她孤军深入,同东库莫联络了――秦?Q观忧心后方起火,觉得她四处找茬的孙镇岳等人,借机将她丢在丹帐,不得脱身。

朝廷想要熄兵止戈,但有些事,一旦成了生意,就彻底变了味。

这场仗,有的是人愿意打下去。

唐笙夹在这堆人中间,成了最大的异类――无论什么样的异类,都会被他们铲除,当整个世界染为同一色调,他们就能理所当然地阖上眼,粉饰太平了。

“十九。”方十八见她神色阴郁,轻唤了声。

唐笙回神,眼底多出了几分坚毅。

第167章

“十九。”方十八策马赶上, 同她的河曲马齐头并行,探头探脑,“你还好么?”

方才那轮对峙, 她骇到心快跳到嗓子眼了。幸亏唐笙脑袋转的快,不然她们当场便能被安上怯懦的名头。

这还算轻的, 十八丝毫不怀疑, 再待下去,那群人就会说唐笙提议的换俘等同通敌。

太险了,方十八拍拍胸脯,长舒一口气。

唐笙鬓角的碎发随风飘扬,淡淡道:“方才不好, 如今好了。”

“那些话你不要往心里去。”方十八说,“那帮大头兵本身就大字不识一个,谁嗓门大就当谁说的是真的,分不清是非的。”

她说的是实话。

旧式军队一旦脱离朝廷的掌控割据一方,主将就是彻头彻尾的军阀, 是视兵丁与粮饷为己物的。

组成这样的军队的壮丁不知道什么皇帝,不知道什么是朝廷, 只认直接发饷的主将。

这群人大字不识几个, 待在兵营中,不通消息,以鲁莽为勇猛,以愚忠为道义, 这正是主将所需要的。

唐笙若是想要和谈时身后安宁,必然要拿掉以私利为重的孙镇岳, 以及在他麾下尝到甜头的拥趸。

可顺利拿下了,有该换什么人上去, 新换上的人到底能不能顶事,都是未知数。

历朝历代困于此等境况的王朝不在少数。

兵将分离,兵不识将将不识兵,武将作乱是少了,军队也没什么战斗力了。

兵将拧紧,结成一块铁板,武将功高震主,再为皇帝所杀,已不是稀罕事。

继任的武官就同孙镇岳一样,维持着边关的战事,作出一个旁人无法接手的局势,让皇帝不得不用他。

这局怎么瞧都是个死的,唐笙想得头痛,面色自然就显露出了阴郁。

“我同这帮人打的交道没你多。”她看向方十八,“依你所见,我怎样才能立稳脚跟?”

她本想问如何才能平稳地撤换主将,但碍于尚在外边,没将话讲得特别明白。

方十八明白她的意思,沉吟道:“立威吧。”

“旁人打不下的城池你能打下,旁人给不起的粮饷你能给出,旁人畏缩退却时你敢冲锋……最要紧的一点,你得是这个――”

方十八竖起大拇指,在唐笙面前晃了晃。

唐笙学着她的动作竖起大拇指,立起了手上亮眼的玉扳指。

方十八用指尖点了两下,眼神在她的双眼和扳指间流转。

“你是叫我利用好参赞同钦差的身份?”

十八颔首。

再坚硬的东西都有破拆的法子,蕃西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