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听见了?”

“战事紧迫,凉州有随时被围的风险。每一笔账,都得算清了。”

“本官在帐前设下鼙鼓,无论是谁,敲击三回,便能上报。各营监官今日也能到位。倘使有人还用吃空饷那套,中饱私囊,亦或是叫将士们吃上泥沙粥,本官绝不饶恕!,”

前线一旦战事吃紧,后方的反而更为高兴,因为可以敞怀“紧吃”了。支度官与粮台官手上捏着的这点权,在这些关头总能无限放大,不停地滋生贪墨。

唐笙既是总领参赞,亦是钦差大臣,杀几个小官不在话下,无需请示陛下。

可以说,唐笙若是想,她便是凉州的“皇帝姥儿”,因而这番话颇具震慑力。

众官员战战兢兢地退下,一出营寨便叫来了各自的属官吩咐差事。

大帐外,雪花轻缓飘落,若是忽视了火光与轰隆的炮声,仍是一派安宁祥和。

唐笙南向眺望,恍然间,又看到了宣室殿内长明烛光与秦?Q观映在窗上的剪影――陛下不知又要在忧思中度过多少个难熬的长夜了。

今日这情形,明眼人都能瞧出来,凉州被围已是板上钉钉之事了。

可这座孤城,她们必须守住,只为隔绝了丹帐南进之路。

第171章

方箬扶梯上塔, 行至半途便听到塔上军士大吼滚石已至。紧接着身着棉甲的军士便从塔顶滚了下来,因为慌忙一脚踩空,摔得许久都爬不起来。

“击钟!挥旗!叫各营防备, 百姓躲避!”

一片嘈杂声中,警钟长鸣, 提醒着凉州城内的官兵与百姓速速避险。

水渍同泥尘飞溅, 激得她睁不开眼,她逆着下行的军士攀梯,速度更快了。

趴伏哨塔,城楼外的情形一览无余。

密集的箭雨下,丹帐人借着攻城塔与撞城车的遮蔽, 铺开行进,一片连着一片,嵌在苍茫的大地上。

高耸的云梯斜依推车,阔面车轮碾下连排的长痕,延至天际那端, 行进间,丹帐兵不停地冲来清理车轮碾起的积雪, 有的被流矢击中, 倒在了车辙下,有的来不及躲闪被车轮碾成了两截,血水碎肉迸溅。

支着防盾的死死顶着,手持抓钩的探出半个身体紧盯城墙, 后排推车的喊着号子……一直有人倒下,一直有人填充。

激战中, 人命成了燃料,烧起主将与上位者勃勃的野心。

方箬察清了形势, 双手抓住扶梯两端,靴底贴着侧边,迅速滑下。副将们跟上了她的步伐,十八掏出帕子给她擦手,方箬却推开了她的小臂。

铁盔撞上天上洒下的碎石,近似裂冰的碰撞声紧贴耳畔。经验富足的武官扶盔蹲下,下一瞬,偌大的火球从头顶飞过,直冲内城。

方十八的耳朵被钟鸣声震得嗡嗡作响。

“好在这几日有积雪,城内大火不会蔓延……”

“叫凉州府的沿街敲锣,用打湿柴草同布料遮住堆积在外的柴垛!”

“城楼积雪不必铲了,堆于两侧――”

“这样一来,又不利于我们透火石了!”

方箬瞥了说话者一眼:“是城内易燃之物多,还是城外多?”

她踩着冰茬下阶,叫沿路碰上的军士将积雪堆于城角下,参将不解,问出了声。

这一问,问得方箬火气直蹿。

“孙镇岳守了个什么?”

“这样多的云梯和投石机,他竟一点风声也没听见,平白给了丹帐人调兵的几回?他到底防着了什么?我若是丹帐人,大可趁着雪天掘地,将土堆都藏在雪下,一路挖到凉州城!你信不信,这墙脚下说不准都被垫上柴禾了!还有你们这帮人,什么探子是怎样埋的,事到如今,什么都不知晓?”

“有护城河……”

参将话说到一半意识到什么,当即收了嘴――秋冬枯水,加之护城河冰封,方箬说的事不是没有发生的可能。

他觉得城能守成这般,已属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