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往常不同的是,这回没有人瞧见骑着高马的绛绯袍制的显官要人,目光所及, 只有绽开的摇撒与玄色的长甲。

外城门大开,玄甲军按马前行,军容整肃。

骑兵之后,是匀速行进的红夷炮,再往后便是黑压压的步军。

甲胄的摩擦碰撞声响了一整个清早, 天大亮时,雪地里只剩下了深深浅浅的足印。

同一时刻的辽东, 天还未亮, 便装打扮的林朝洛与亲兵扬鞭打马出城。她们要从辽西出塞,绕过连绵的山林,直袭战俘与探子口述的瓦格粮道。

方清露在城楼上了立了很久很久,直到夏属官出声提醒她才回过神。

“瞧不见了大人。”夏属官轻声道。

“回罢。”方清露低低答。

城墙高筑, 为了方便押送下,下城时她们必须走过黑土堆叠起的长坡道。

夏属官见她有些失落, 思忖了片刻道:“下官斗胆,您这样不舍, 为何不在城下相送呢?”

方清露脚步微滞。

莫说是城下相送了,自林朝洛敞开心扉诉说完后悔与爱意那日后,战事愈发吃紧,她们连相见的机会都少之又少。只有方清露去北境大营巡查时能遇上她,远远地眺望一眼。

她刻意吩咐人不必递信,林朝洛并不知晓她来过,好几回她托人送些紧缺物回辽东府,方清露其实就在北境诸镇的县衙待着。

“真要相送了,反倒不好。”方清露轻叹息。

见多了往后会越来越不舍,时值危难,牵绊越深越难当差。用林朝洛过去的话说,见多了往后便光顾着论较情长了,连冲阵都会迟疑。

从前林朝洛是武官,方清露是侍卫,地位不同,她并不能理解林朝洛的处境。

如今不同了。

夏属官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行至城墙下,差役迎了上来。

“何事?”方清露问。

差役作揖,兴高采烈道:“方大人,沈太傅回来了!”

“在何处?”方清露微微瞠眸。

“回大人话,在东门!”差役答。

方清露当即牵马,率人去迎。

计算着时日,沈长卿也该向陛下剖白真心,洗刷了冤屈了。

眼下各处急于用人,沈长卿能来辽东正是好事一桩。无论陛下授了她多少权,起码辽东人事调度与细致的政令执行都无需她操心了。方清露可以腾出手来安心布置防线。

手上的马鞭连挥数下,马蹄迈出了残影。

方清露远远便喊道:“开城门――”

信旗挥舞,守城官唱令,一时间,拒马挪向道路旁,一队官兵卸下厚重的木闩,拆下户牡。

城门周边冻住的积雪纷纷下落,模糊了马背上的身影。

队伍最前端的绛袍文官身形清贵,身后是属官与护卫。

方清露下马相迎,沈长卿亦下马同她见礼。

“久违了。”方清露含笑作揖,“下官参见沈太傅。”

“久违了,方大人。”沈长卿扬起温润的笑,相较于从前,面颊瘦削了许多,精神气也被病气冲淡不少。

“执一道长未曾前来?”方清露的视线掠过她身后的队伍。

“道长已回朝元观。”沈长卿答。

方清露作出请的手势,请上官走在前边:“京中雪停了?”

沈长卿依照上一年的记忆,给了个含糊的回答:“要停了。”

城门闭上了,光线暗淡了许多。

沈长卿请出诏旨供她查看,方清露叫人先收了,浅声道:“回衙了再细瞧。”

“太傅来得匆忙,未有准备,今夜估计要同我在府衙挤一挤了。”

“方大人客气了。”沈长卿道。

雪天道路冰封,新清出的官道很窄,只能供两三人并肩而行。方清露退让时不小心碰到了沈长卿的肩膀。

沈长卿瑟缩了下,面色不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