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千秋剑光一闪,冲着他的?心口刺去?。叶闯双手紧握剑柄,蓄了满身的?力,剑尖离他只有两指距离,还?是没能?落下。
她半跪于地,身体弓得极低,半束的?墨发过肩而下,泻落在他的?脸侧,风一过,就像无数只伸出的?手在摩挲着他的?面庞。
孩童的?哭声突兀响起?,回荡在这空旷的?牢房之中,她知道这哭声不?是自己的?,可偏偏就觉得是从自己胸膛里涌出的?。
叶闯绝望地发现,现实与幻境有别?,自己无法像那时一样轻而易举地杀掉他。
他的?命明明那么脆弱,轻轻一捏就会碎个彻底,可为什么……为什么又那么重?沉甸甸地压在她心头,生出无数酸楚的?树根,怎么拔都拔不?干净。
剑深深插入地砖之中,她将半身重量挂在剑上?,与他离得极近,目光落在他紧闭的?双眼上?,又滑落到开裂的嘴唇。
江破云的下唇被咬烂了,模糊的?血肉里掺杂着血痂,看起?来很疼,叶闯摁住破处,用力一压,“醒过来……江破云。”
他像是睡着了,对此毫无反应。
她当然知道叫不醒他。
自始至终,只有她一个人在苦苦挣扎罢了。
疲惫的?神经在此刻彻底崩溃,她真想破罐子破摔一剑刺死江破云,可看到那张脸又泄了气?,那些要他受尽折磨、生不?如死的?狠劲不?知道跑哪去?了,只留下一个什么都不?敢做的?胆小鬼。
她做不?到杀死江破云。
即便她恨他入骨,即便他已对她毫无利用价值,即便他的?命此刻就握在她的?手上?,她也做不?到。
叶闯托住他的?后背,架起?他的?腿弯,将人打横抱起?,走出地牢。江破云的?衣裳被血浸湿,紧紧地裹在她手臂上?,吸了水的?布料沉了五六斤左右,补上?了他失去?的?重量。
太轻了。
乾清宫的?风雪那么大?,积落在他身上?,会折断他的?骨头吧。
好巧不?巧,半夜里忽而下起?淅淅沥沥的?雨来,毫不?留情地浇了一地,雪地里那串长长的?脚印逐渐被消抹干净,就像从未出现过一般。
她的?睫毛上?糊了一层细碎的?雨滴,向下看的?时候就像被泪水打湿,大?风刮来冰凉的?夜雾,结了满身的?霜,而怀里的?温度更凉,像一块死气?沉沉的?青玉。
江破云的?脚趾冻得通红,跟身体一样僵硬,冷冷地窝在她怀里,头颅和?手臂都垂在了外面,随她的?步伐一晃一晃。
血滴代替足迹,一点点印在雪里,怎么也无法冲淡,啪嗒啪嗒,从长阶一路延伸,跨过殿门,绕过屏风,落到榻上?,陷进锦被里。
江破云气?若游丝,无力地躺在床上?,露出的?皮肤上?布满了狰狞伤口,两腮凹了下去?,不?见?个活人气?儿,她瞧见?这副惨样,哼了一声,“瘦得骇人。”
叶闯用剑挑破他的?衣服,连伤口粘连的?地方也一同撕去?,痛得他不?自觉紧锁眉头,手指也缩了起?来。她倒是毫不?在乎,粗鲁地剥去?剩余的?衣服,直到给他翻身的?时候,才发现他的?血都浸到了下一层。
叶闯长吐一口浊气?,她不?是医师不?通医术,伤势棘手得很,她管不?了更不?想管,索性两手一挥,脱下大?氅草草盖在他身上?,取一壶烈酒,来压住鼻尖的?血腥味。
殿外的?风雪又大?了些,同暴雨夹杂在一起?,当夜值事的?宫人挑着夜灯经过,留下一抹猎猎的?黑影,他们不?会想到帝尊的?龙床上?躺着一个满身血污的?囚犯。
她忽而轻笑一声,“真是难看。”
榻上?的?人于昏迷中一抖身体,呼吸突然急促起?来,不?安地抓着榻沿,似在逃避什么。
就像是报复,原先抱过他的?双臂开始刺痛,仔细一瞧,这些细小的?刺立在她皮肤上?,不?过眨眼功夫便扎进肉里消失不?见?。
酒盏因此一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