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女都是十岁左右,称美妇人为夫人。夫人的寝室在东偏房,房里有一个小女孩,两脚纤小,恐怕无人能比。夫人说:“这是我的女儿,比你小一岁,你就把她当妹妹吧!”又到了西偏房,有一个美少年坐在那里读书。夫人又说:“这是我的儿子,你就把他当哥哥吧!”过了一会,有一个少妇从后房出来,夫人让颖姑叫她嫂子,并让嫂子准备点心。吃完点心,夫人又用一只篮子装了些食物,让小婢女送到庭院中,颖姑提着篮子回家。她母亲一看,篮子既不是藤编的,也不是竹编的,但编织得很好。打开篮子,里面装着四只苹果,几百颗西凉紫葡萄,便惊讶地说:“本地在这个时候怎么会有这些东西!”此后,每当有时鲜物品,童朴斋都让颖姑给小女孩送去,而夫人也常送些异果奇花来报答。有一天,颖姑刚缠了足,就去钟家,不能很好地走路。
夫人笑着说:“你母亲不善于缠足,我给你缠,不但不痛,而且很快见效。”于是解下双脚的缠足布,用口呵气,热度就像水蒸一样,足骨柔软,然后缠丝条穿紧袜,毫无痛苦之感。一月之后,颖姑的脚就像钟女的脚一样纤小了。颖姑的母亲偷偷解开察看,见撒上的药不是明矾,而是白糖。少妇则教给颖姑针线,端午节还做了艾虎和彩穗送给颖姑,极其一精一妙,恐怕都不是人工所能做的。住了半年多,童朴斋所见的只有老头和一个童子,而颖姑却能见老头的全家人。童朴斋父女频繁前往钟家,而老头和夫人则只到庭院中间,一次也没有到过前楼。童朴斋虽然隐瞒了此事,而男女仆人却有泄漏出去的,乡里有很多人知道这事,都为童朴斋担忧。童朴斋与老头的关系愈加密切。他有个朋友叫徐淳庵,以刚直自负,刚好从山东回来,对他说:“你一定会有灾祸,家里有妖怪的窟穴,怎么还能自安呢?”童朴斋不回答。徐淳庵私自与好友贝练师商议,贝练师闭目默坐,过了一会儿对徐淳庵说:“这是狐狸,但不会祸害人,不久就会自己离去,用不着驱赶。”过了没几天,有一个黑脸长胡须,身上背着一把剑的道人路过童家大门,对看门人说:“你们家妖气很重,我能除妖。我对主人无所求,妖怪死后,我只想得他们的皮。”这时童朴斋刚好外出,看门人也不报告主母,领着道人从小巷进了庭院。道人站在庭院中,右手拿剑,向空中画符,左手拿水一杯,吸入嘴里,然后向空中喷去。只听见楼上有人说:“庭院中正演戏剧呢,都去看呀!”
忽然,道人手中的剑自动坠下,杯子也落地而摔碎。道人大惊,就像有人用大棒敲他的头一样,踉踉跄跄向外走去,看门人也跟着他向外跑,裁倒在门槛上,摔伤了股骨。楼上传来大笑声。
江一陰一人陈澹山是童朴斋的亲家,平素一精一通五雷之法。他从苏州去杭州,路过新市镇,来到童家,童朴斋留他吃饭。刚好徐淳庵也来了,和他们一起吃饭,并向陈澹山讲了这事。童朴斋虽然频使眼色,也未能制止。陈澹山听后说:“我来试一试。”
这时将近半夜,陈澹山让人点了两根蜡烛,从一个小箱中取出五个五色纸人,按方位摆在案子上,然后对着纸人画符呵气,用目光正视着纸人。不一会儿,他忽然站起来,绕着案子走起来。走了一会儿,渐渐慢了下来,又对着纸人呵气,接着越走越快,声音就像远远传来的雷声一样。到了五更,陈澹山曰:“妖怪已经走了。”他用手拍击案子,纸人全都倒下,依然收进了小箱中。这天夜里,童朴斋的妻子听到后楼喧闹,就像刚来的那天一样。她偷偷从后窗望去,只见后楼上下都被红光围绕,听见老头对夫人说:“本来打算等你病好了再走,现在陈老头用真火相逼,不能再留了。只可惜来不及与好主人告别了。
”到了五更,不再有声。黎明时童朴斋等人进去察看,只见桌椅床铺依旧,地上没有丝毫尘土,但所有的陈设都不见了。茶几上放着一个小箱,打开一看,有钟老头的话别书,言辞恳切,只是略有怨恨徐淳庵的意思。童朴斋读后,心情沉重。除此之外,还留有一册完整无损的定武本《兰亭序》,一幅郭忠恕的山水画,这是赠送给童朴斋的。又有白银五斤,是房屋的租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