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人:家常送东西的家伙也多,巴巴地拿这碟子去!

晴雯:我何尝不也这么说!偏二爷说,这个碟子配上鲜荔枝才好看。我送去,三姑娘见了也说好看,叫连碟子放着,就没带回来。[稍停顿,望望]

你再瞧,那子尽上头的一对联珠瓶,也还没收来呢!

秋纹:[笑]提起瓶子,我又想起笑话。我们宝二爷说声孝心一动,也孝敬到二十分。那天见园子里桂花,折了两枝,原是自己要插瓶的,忽然想起来说,这是自己园子里才开的新鲜花,不敢自己先玩,巴巴地把那一对瓶拿下来,亲自灌水插好了,叫个人拿着,亲自送一瓶进老太太,又进一瓶给太太。谁知他孝心一动,连跟的人都得了福了……

[袭人站住听,麝月刺绣听,晴雯心不在焉。]秋纹:[略作停顿后]可巧,那天是我跟着二爷,捧着瓶子把花进上去的。老太太见了那瓶花,高兴得无可无不可的,那时候正有不少人去给她老人家请安,老太太见人就指着那瓶花说:到底是宝玉孝顺我,连一枝花也想得到,别人还只抱怨我疼他……

[袭人走动着取东西,麝月静静地做针线活,晴雯取下头发上的一丈青掏耳朵。]

秋纹:[自我陶醉]你们知道,老太太素日不大同我说话的,有些不入她老人家的眼的……可那天怎么样呢?她竟让鸳鸯姐姐拿几百钱给我,说我可怜见的,生的单柔。这可是再想不到的福气。几百钱是小事,难得这个脸面![袭人拿着东西去往外屋,麝月微笑,晴雯掏好耳朵,插回一丈青,拿起绣绷子打算继续刺绣。]

秋纹:[越发沉浸在自我快感里]及至到了太太那里,太太正和二奶奶,赵姨奶奶[晴雯听到她这样尊称那个女人,撇嘴一笑],周姨奶奶,好些个人,翻箱子呢,在找太太当日年轻时候留下的颜色衣裳,也不知为的是要给哪一个。一见我捧着花瓶去了,连衣裳也不找了,且看花儿。二奶奶就在旁凑趣儿,一个劲夸宝玉又是怎么孝敬,又是怎样知好歹,有的没的说了两车话。当着众人,太太自为又争了光,堵了众人的嘴,太太是越发地喜欢了![提高声音]

你们猜怎么着?太太一高兴,现成的衣裳就赏了我两件!你们说说看,衣裳也是小事,年年横竖也得,却不像这个彩头![得意地晃头]

晴雯:[辅之以肢体语言,笑]呸!没见过世面的小蹄子!那是把好的给了人,挑剩下的才给你,你还充有脸呢![麝月一旁微微点头笑。]

秋纹:[真诚地]凭她给谁剩的,到底是太太的恩典啊!

晴雯:[高声]要是我,我就不要![稍作停顿后]若是给别人剩下的给我,也罢了。一样这屋里的人,难道谁又比谁高贵些?[掷下绣绷,站起,用手帕给自己扇风]把好的给她,剩下的才给我,我宁可不要,冲撞了太太,我也不受这口软气!

[袭人从外屋进来,碧痕、小燕、四儿随进,麝月站起来接应。]秋纹:[站起来走近晴雯]给这屋里谁的?我因前儿病了几天,家去了,不知是给谁的。好姐姐,你告诉我知道知道。

晴雯:[扭开身子]我告诉了你,难道你这会子去退给太太不成?

秋纹:[笑]胡说!我白听了喜欢喜欢。哪怕给这屋里的狗剩下的,我只领太太的恩典,也不犯管别的事!

麝月:[笑]骂得巧!

碧痕:[同时笑道]可不是给了那西洋――

小燕、四儿:[跟上去,齐声]――花点子哈巴儿了!

[晴雯乐不可支,秋纹愕然。]

袭人:[尴尬,强笑]你们这起烂了嘴的!得了空就拿我取笑打牙儿!一个个不知怎么死呢!

秋纹:[恍然大悟,恢复常态,笑]啊呀,原来是姐姐得了,我实在不知道啊。[走到袭人跟前福了几福]我陪个不是吧。

[其余几位围观,笑,互相推搡,晴雯夸张地模仿秋纹向袭人赔礼的神态动作。]

袭人:行啦行啦,都少轻狂些罢。谁去取了碟子来是正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