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流声想了想,说:“有时候我也觉得维持如今的局面最好。”

问天垣眼神凛然,肃声道:“可天之轨给出的指示并非如此。”

云流声“嗯”了一声,并不想多说什么。她的视线越过问天垣,落在沉声不语的何道人身上,眼中流露出几分不忍和悲悯来。“何道友,你做好准备了吗?”

何道人颔首:“好了。”她的脸上没什么异样的神色,仿佛即将要做的并非生死大事,而是很寻常的一场出游。

问天垣又道:“师姐已经同其它道友说好了吗?”

云流声摇头:“尚未。”

问天垣眉头皱了起来,面上出现一抹忧虑:“如果没有道友们相助,我们的打算只会落空。”她直勾勾地看着云流声,想要从她的脸上找到些许情绪。她不由得想,是不是师姐开始动摇了?要真是如此,撒手也还来得及。

云流声:“不急。”她别开眼,避过问天垣的视线,又淡然道,“边道友还要去道场那边,她在的时候我们不好多做什么。”

问天垣想了想也觉得有道理,她没再继续追问,提了各处法坛被摧毁的事情后,便离开此处,只余下何道人在此。在问天垣离开后,云流声看着何道人又是一声叹息,她没等来何道人的迟疑,最后一咬牙,心一横将她往殿中的深处引去。那边有一个早已经布置好的阵法,八卦旋转,气机流淌。阵法名“移咒”,借用的是奇门九诀中“移咒”之术的名字。这一式是奇门九诀中最为深奥的道法,整个紫微宗中唯有的云流声修成了。它一旦发动,便能够将自身的气机聚合到被施术人的身上,由她来替代承受咒术带来的损伤。奇门中“归一”是将所有人的力量聚合落于一处,而它则是将所有损伤聚合落于一处。

看到何道人坐入阵法的刹那,云流声出声了:“何道友。”

何道人听见云流声语调中的颤音,她朝着云流声一拜,沉声道:“我已准备妥当,道域不容有失。”

云流声大叹一声,凝视着何道人的眼神即是悲凉又是感激。

太乙道场中。

谢寄愁果真遵循着契约,不曾离开各宗派划定的地点。山山水水跟别处没什么不同的,可由于跟越昙在一起,谢寄愁便有了心情四处走动,吟赏烟霞,看日出日落、云卷云舒。道场中的洞府是旁人开辟的,清清冷冷如同雪洞。越昙不喜欢,谢寄愁便跟着她一道重新布置,采山中木、水边石来装点洞府,又拘了萤火虫到灯笼中,垂挂在洞府前的树枝上,让它们在夜间将四面照得光辉莹莹。

草木窸窣而动,落花声、虫声、风声、雨声,俱是天籁。她们享受着平和,不去想过去也不去考虑未来,仿佛能如此过上平静的一生。

可在数日后,一位不速之客出现在道场中。

在看到边玉沉身影的刹那,谢寄愁的笑容从唇角敛了起来,她依旧不紧不慢地替越昙打理白发,没多给边玉沉一个眼神。

越昙垂着眼不说话,她的心绪有片刻的激荡,那是在十八年折磨中对眼睁睁看她受苦的边玉沉生出的极大怨愤。但旋即她就将心思藏起了,她不信人,说话保有余地,人不信她也是理所当然。她能对边玉沉要求什么呢?她废去自己的功体、打碎金丹也是为了给道域各宗派一个交待,毕竟身为太乙的掌教,她要的是太乙的前程,而不是为了她和世人对上。越昙能稍微理解边玉沉,可她不会成为边玉沉,自然也不能恢复当初的师徒和睦。缘尽之后,也不过是天涯两道各自走。

边玉沉默不作声地凝视着谢寄愁和越昙,在她们的身上找寻到旧日的光影。她曾无数次看到这样的场景,也曾为门下两位高徒而得意。她以为谢寄愁未来必定承她衣钵,与身怀圣人蛊的越昙合力,将太乙带上巅峰,可天涧事发后,一切都成为空想。眼前的两个人是如此的陌生,可仔细思忖又觉得合理,她一生中最为惦念的其实只有太乙。

她走错了路,如今追悔莫及。

“边真人来做什么?”谢寄愁的口吻冷淡,她当初说了与边玉沉师徒恩义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