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3 / 4)

未食,身软乏力,一撞之下终只是晕阙了过去。

杜左思连忙拾起那半幅裂袖,胡乱裹住她的伤口,狱卒见那鲜血汩汩流出,惊惶失措向外奔去,只嚷:“快来人啊!快来人啊!”那长长的“啊”字尾音回荡在牢间幽暗曲折的走廊里,像是空谷掠过尖啸凄凉的风声。

2.花钿委地无人收

好热……热得如堕身无间炼狱一般。四面皆是焚焚燃着的火海,每一寸皮肤仿佛被放在灼热的铁板上炮烙。头上像被滚烫的铁锁箍住,越箍越紧,越箍越紧,箍得头骨都要碎裂开来一般。巨痛一波波窜遍四肢百骸,像是从极高的高处跌下,直跌得粉身碎骨……

身子轻轻飞起来,缂丝弹墨撒花长裙迎风飘逸,像一只翩翩欲飞的蝶,秋千索上系着金铃,一下子再落下去,铃铛叮叮铛铛一阵乱响,熏风拂面若小儿的轻拍的手,风里只有花香,秋千畔的垂柳舒展了新叶,像是四姐新描的黛眉。四姐笑声如金铃一样清脆:“双成,双成……”

转过脸去扮鬼脸儿:“爹爹说过,四姐是快要出阁的大人啦,双成不能再叫四姐一块儿打秋千了。”四姐粉面飞红,只轻轻在她背上一推:“你这小鬼头,专会记得这样的话。”咦!爹爹讲的话,也叫她不要记得么?四姐的脸红得像是惜春亭前牡丹,娇艳欲滴的胭脂色……秋千高高的飞起来,像是要飞到天上去……乳娘遥遥看见,恨得只顿足:“女孩子家,玩得这样疯。”却不怕她到爹爹面前去多嘴,因着爹爹自幼偏袒自己。

……爹爹唤她:“双成,来见过道长。”六七岁的小女儿,端端正正行裣衽行礼,却到底禁不住,偷瞥一眼那道长银白的长须,心里只好奇,这样长的白胡子掩住了嘴,可怎生吃饭?掩袖抿嘴偷偷转过脸去笑,爹爹正将她的生庚八字报与道长听,那道长掐指算了半晌,突然间竦然动容,一根根的银白长须戢张如被风吹起,那目光如炬,上上下下打量着她,直瞧得她心下害怕。那道长对爹爹道:“此女命格贵不可言,贵不可言!”

贵不可言……爹爹严诫她不许将道长的话告诉旁人,似懂非懂,懵然也就忘了。许多年后爹爹突然提起这句话,只因着她艳名远播,未至及笄之龄,求亲之人已络绎不绝。连东宫太子虽已有正妃,亦婉转表意,欲聘为侧妃。爹爹哪里肯依,娘亲担心见罪于太子,埋怨不已。爹爹只道:“太子不当圣意久矣,且身边皆是奸险小人,只怕大祸已不远。昔日高士曾断言双成贵不可言,双成焉能嫁此人?”果不然,天祯二十一年,太子便因巫蛊魇咒君父被废黜。

那一案牵涉甚广,朝野震动,爹爹奔波斡旋,慎言谨行,进退得宜,洗刷了诸多无辜株连者……太傅府门前车水马龙,门庭若市,爹爹在朝上威望一时无二……他救了那样多的人,独独一个杜左思并没有上门来拜谢,爹爹道:“他不来,是道大恩不言谢,此子乃真感恩者。”

……秋千高高飞起,墙上扣着槟榔眼的明瓦,一瞥窥见爹爹陪着贵客逶迤而来,假山上薜荔蘅芜正开了淡白的碎花,香气宜远,山前的一泓平池,赤阑干垂虹小桥,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秋千低低落下,回头只见四姐执了针黹坐在廊下,面上浮起晚霞样的淡淡洇红。秋千高高荡起,爹爹伴了贵客从墙外走过,槟榔瓦眼里只看到朱色绣五爪九蟒袍,腰际的白玉版带扣赤色珊瑚,那是皇子的日常服制……秋千迅速的回落下去,金铃铛一阵乱响,爹爹笑声遥遥传来:“小女无教,令殿下见笑……”

端王回宫后果然求了钦命赐婚,爹爹在上房里与娘亲说话,拈须微笑:“端王乃皇上爱子,为人端方有德,来日定成大器……”

定成大器……她双颊飞起一抹彤云……不,她并不在意这四个字,只知这世上已有一人是她的夫婿,是她今后全部的托付,是她一生的良人,是她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是她希翼已久的琴瑟在御,莫不静好,是她的终身,是她的天……

赤粉红线石榴裙,裙上绣出百子百福花样,一针一线……袖上的鸳鸯,并颈相偎,都是吉祥如意白头偕老的口采,这一生要举案齐眉,要百子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