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上小数点的几次跳动,经济价值不足以支撑起她在这个家的地位,这令她很抑郁。为了获得您的认同,她只能做一个乖巧懂事、识得大体的好媳妇。但这仍然不够,因为在这种价值体系里,最值钱的是女性的生育功能。在她还能生的时候,竭力榨取,一旦听说她可能生不了了,立刻寻找备案。备案的意思是希望既能够留存婚姻的面子,又能让她以嫡母的身份养育孩子。我不知道这一套婚姻观是不是您所认可的,但我知道,在这个里面,我看不见 Debra 这个人,也听不到她的声音。她成了这个家庭的被献祭者。”

齐元德的脸隐约有些青白之色,这么多年,他享着财富与权威带来的好处,早已经很难遇到敢把他的想法扒出来剖开抨击的愣头青了。这种大逆不道的忤逆却与康俊的当面回绝完全不同,后者是合作上的不成功,而前者,则是在他的心头猛地浇下一瓢凉水。饶是内里翻滚得厉害,齐元德面上能保持冷静。他思索了足有一刻之久,年轻时面对上亿资金的买进卖出也未觉得这般吃力。末了,他缓缓说道:“我年纪大了,见不得儿孙家庭破碎,你让 Debra 回来,好好养下这胎。以后不再逼她,我自然也会约束好 Rowan,不会让他再做荒唐事。”

唐盈盈浅浅笑了,环顾四周,黑漆桐油涂着的熟铁栅栏,林立四处,把这个不小的花园给团团围住。她忽地对眼前这个传奇人物不再惧怕,迎着他激烈的目光,冷静地将先前的话重复了一遍:“我不是来给你们提供选项的,在离不离的问题上,没有协商的余地。”

第三十八章 发喜糖

唐盈盈是被齐元德扔出齐家大宅的。

虽然那个粤语和英语都说不利索的菲佣还是客客气气地给她带了路,但她后脚踝刚跨出大铁门的同时,哐叽一声,门重重地关上了。

唐盈盈回望了一眼,掏出电话就向 Debra 汇报战况,末了,总结道,“腰杆子倒是挺得很直,但估计不成,我把老爷子气得厉害。他最后说送客两个字的时候都带着浓重的鼻音。你家有没有武装保镖呀,我真怕屋顶上飞下一梭子子弹把我给突突了。”唐盈盈心有余悸地说道。

Debra 的声音倒显得很轻松,“听你的描述,我倒觉得你们沟通得还可以。我公公脾气大,从来只有他训别人的份,今天被你这么一顿说教,怎么样也得缓上个三五天。他发火主要是你最后一句话太嚣张了。他给了台阶你,居然看都不看一眼,目中无人的够行啊。”

唐盈盈回想了一番,小心翼翼地问道:“我当时话赶话,就这么说了。你公公什么星座的?报复性强不强?我会不会遭到什么打击呀?”

Debra 轻轻笑道:“天蝎座,属蛇的,报复心最强的那种。你以后别买股票了,幸亏他现在已经很少操盘了,不然包管你买一只跌停一只。”

唐盈盈附和地苦笑了两声,又接着道:“听起来你今天的心情倒是好了不少。”

Debra 缓缓道:“总会慢慢好起来的,一天跟着一天,一周又是一周。感情既是这样累积起来的,也会这样慢慢消散掉。”她的语气似有些许哀愁,却也带着七分的豁然,“正如你说的,世界上哪里会有离不成的婚,无非是平静还是惨烈两种方式罢了。”若不是太珍惜这份感情,又何必这样奔波辛劳。一纸判决就能断得干净。可断得这般干净的模样当真就是好事吗。既然以后十年二十年三十必然是要相见的,那便在此时多留几分日后见面的余地吧。Debra 静静地想,又道,“无论结果怎样,这次谢谢你了。”

一个多月后,当头顶的烈日残了一角,季节缓缓滑向夏末初秋时,Debra 的小腹已经隆起得像半个哈密瓜,Rowan 终于松了口,同意签字离婚。两人从民政局里出来,倒也不急着分头离去,反而沿着人行道慢慢走着。一路上繁木森森,紫粉色的紫荆花瓣落了一地,被初秋的风卷起,漫生出草木特有的气息。远远望去,地上一团一团浅浅的色,便像是斑驳的脂粉泪痕。Rowan 的眼睛里全是水光,哑着嗓子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