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甚呢?孩子们都不想学,都去城里上班了。我还怎么跟他们解释什么是上班啊?我自己也莫上过班呐。“爷爷一边说,一边端起酒碗,趁着饮酒的功夫,悄悄擦干了眼角的湿润,“我也是人老了,话多,唠叨,康主任你别介意啊。”

康俊微微沉吟,又笑着说,“您的话比书本上生动得多了,今天是我第一次去田里干活,感觉真是不太一样。怎么来说呢,现代社会是一种物质资源的非常丰富的文明,在城市里,我们能吃好一点,穿好一点,那是因为机器和技术的进步,土地上粮食产量提高了,我们不需要花那么多的力气才能收获那么一点点粮食。所以也就不需要那么多人一年到头地守在田里,指着收成活。所以从程风这一代人开始,很多人就不需要吃自己亲手种的麦子了,插秧和收割的手艺可能会差一点。大家都已经开始去学新的手艺了。律师呢,说白了也就是一门手艺活,跟村里杀猪的、磨刀的,村外面雕拴马桩的匠人没区别。但我们的根仍然在土地上,我们从来都没有离开过这片土地教会我们的道理吗。这么几百上千年过来,匠人们没饿死,除了手艺好,更重要的我们一直坚守着老祖宗教我们的那些道理,要脚踏实地、要勤奋要善良。您这些年教程风的这些,他以后也会教会他的儿子、孙子,再过几千年,这份传承也不会断。”

程风爷爷的耳朵有些不好,康俊一直侧着身子附在他身旁说话。他的话并不难懂,爷爷手指粗大的关节在老榆木的桌子上轻轻敲击了两下,伴着喉咙里发出沉沉的赞许,“好、好。你说的好,你明白道理啊,明白得很。”他面上的表情越来越模糊,两只昏黄浑浊的眼睛却越来越清朗。映着远处沉沉的暮霭闲云,在唐盈盈眼里却构成了一片暗橙色的辉煌。

程风偷偷给了唐盈盈一个别有意味的眼神,唐盈盈回看了他一眼,“什么?”

程风见暗示不成,用屁股拖着凳子到唐盈盈身边,沉着声音偷偷说道:“要不然说偶像就是偶像呢,我真是佩服死咱们主任了,这见什么人说什么话的本领真是无敌了。我上周还听他为了一份授权合同跟人在电话里狂飙英语吵架,今天就看见他在跟我爷爷讨论土地文明的事,如果不是他精分,那是时空发生了错乱。”

唐盈盈对程风的话略表赞同,想了想,又说道,“我也很佩服他这一点,还有就是今天说下田,挽起裤脚就能干。以前他说我不接地气,眼睛里只有天上的月亮,我还不服气。今天看你们两人在田间老老实实劳动的样子,我真是觉得惭愧。自己这么许多年只顾着读书,工作后又一心扎在各种关系里,法学流派法学理论倒是分得清,可最基本的谷麦薯却一个都认不出,典型的五谷不分,也算是读迂了的。”

程风听她这么一说,连连摆手道:“你这可别赞我了,我要是有的选,绝对是不想干农活的,体验都不想体验。我刚才摸了摸我的腰,感觉里面的筋已经断了好几根,不然这么会这么痛?”程风一面做出痛苦万分的表情,一面又往嘴里扔了一粒花生,咯吱咯吱嚼得香脆。

“你别哼哼了,康俊也没比你少干多少,他都没抱怨。”唐盈盈无奈地翻了翻白眼,觉得程风这小子真是说不到两句话,就没了个正形。

“你看他现在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吧,可我心里清楚得很,这就百分百都靠着自己的钢铁般意志在支撑躯体。我作为一个精神上的弱者怎么能比?”程风脸上毫无愧疚,反而带着一股不怀好意的笑容。

唐盈盈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笑意从唇角隐隐逸出,声音在闲闲晚风中显得格外轻松:“不过我今天也发现一件事,你爷爷虽然唠叨了一点,但怎么瞧都并不像是真能逼你就范的。死也要赶回来割麦子这件事,我看你也就是个半推半就。”

程风见被识破,咧开嘴笑了笑,“逼当然也是逼的,主要原因自然是我乖巧懂事。”程风扔了一颗花生在嘴里慢慢地嚼,目光则定定地落在了爷爷身上,语意漫漫地说,“我从小就是爷爷带大的,小时候爷爷在田里干活,就抓几只蚂蚱让光屁股的我蹲在田埂旁玩。老爷子辛苦了一辈子,这都是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