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确实是和过去不尽相同了,那双眼睛变得深邃又寂静,语气也沉着了很多。
好像这桩桩件件的事,终于将他锋利的棱角一点点磨平了。
“朕会为你主持公道的。”他又许下了一个承诺。
某一刻,郁仪心中升起了一丝对于这个年轻皇帝的共情。
他们俩都在学着成为更好的人。
只不过作为臣子,她被太后给予了更多的宽容,但作为皇帝,祁瞻徇其实并不能太放肆。
不论是他的功课,还是他的后宫,这些现在还都不能由他自己做主。
“陛下会成为一个好皇帝的。”她真心实意地对他说,“许多事,下官都看在眼里。陛下是真心实意为了百姓、为了社稷的。”
这句话说进了祁瞻徇的心坎里,他仰起头看向辽阔的天幕,沉沉地舒了一口气:“苏郁仪,但愿朕与你,都能不负天下、同创盛世。”
作为人君,祁瞻徇的心愿也唯有这一个了。
郁仪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下官也希望能如此。”
祁瞻徇说:“你回去吧,朕去见母后。”
说罢,他便向慈宁宫的方向走去,暮色一点点将他的身影吞没,郁仪只能看见跸道深处,一盏幽微的橙色灯火渐渐远去。
直到皇帝的身影彻底看不见,郁仪才匆匆出了宫。
今日是陆雩在守城门,见了郁仪也多问了几句:“听说你出事了,可都好了吗?”
郁仪道:“都好了,余下的事就看周指挥使那边能不能尽快抓人了。”
陆雩嗯了一声:“这样的事就连太后都惊动了,不敢有人在此刻做小动作,想来很快就能有结果了。”
他人比以前还要沉默,眼中也没有什么笑意,语气却还是平和的:“门外有辆车停了很久,应该是等你的。”
郁仪顺着他目光看去,果然是张濯府上那一辆宝蓝妆花车帘的马车。
她走上前,车夫是成椿,他说:“张大人回去了,他留我在这接你。”
“本不该让他等我的。”郁仪小声说。
“张大人不是不耐烦了才不等苏给事的。”成椿为她掀开车帘,“张大人昨夜一夜未睡,实在撑不住了,是奴才好说歹说,才把他劝回去睡会。”
说完,成椿又笑:“我说大人若没个精神头,又如何陪苏给事说话呢?”
这一句倒是说得郁仪有些脸热:“怎么能这么说呢。”
成椿催动马车:“张大人一个人,真的是太苦了。不仅仅是身上的苦,更是心里的苦。这些苦非得是我们这些身边的人才懂,苏给事是很难体会出来的。”
说罢他又补充:“不是说苏给事心思不细,而是我们张大人太会藏、太会瞒,有时候他连自己都骗过了。他以为自己很释怀,也以为自己凡事都看开了。其实最看不开的人就是他自己了。”
“今天这些话本不该奴才说,可奴才实在是心疼张大人。”成椿虽然平日里笑嘻嘻的,其实心里却很通透,“苏给事,恳请你这两年能多体谅他些。”
“我懂。”郁仪说,“我懂你的意思。”
马车停下,成椿带郁仪去了水月松风:“张大人回来之后看了会书,就在这睡下了。”
这里是平常张濯待客的地方,前面是一座能容下十来个人的厅堂,后面则是用屏风阻隔着的书房,书房旁边摆着一架矮塌,张濯将官服盖在身上,侧身枕着自己的手臂正睡着。
成椿为郁仪倒了一杯茶,又指了指书架示意郁仪能找书来看,然后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除了一盏灯,这里静得只能听见张濯的呼吸声。
即便在梦中,这男人也睡得不甚安稳,眉心浅浅蹙着,似乎还有话没有说完。
一卷书散落在他手边,封皮上写着《群书治要》几个字。
空气里都是独属于张濯的味道,松木混着沉水香,也符合这房舍水月松风的名字。
郁仪打量着这间书房,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