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接触太快了,太急了,竟使他感到了刺痛。
“真好看。”阮祎赞美那花,同时嗔怪他,“怎么就这样放在地上?”
他听出阮祎说话时的哭腔。对这一切,他仍然似懂非懂。饶是如此,阮祎的心痛也如他的心痛一般。他们的命运扭缠着,勒得彼此都有些喘不过气。
他用着轻描淡写的口吻,却藏不住眼里的失落,他淡淡道:“都蔫儿了,不新鲜了。”
阮祎却紧紧地抱住那花儿,坚定地说:“那又怎么样?它是我的。”
不愿这一切演变成对峙。贺品安主动地握住阮祎的手腕,把阮祎拉到身旁坐下。
他为阮祎剥栗子。他手劲儿大,拿着一枚栗子,手里一按一掰,那壳便脱落下来。
阮祎呆呆地看着,不知他什么意思。
见他一双手还被花束占着,贺品安只得将剥好的栗子递到他的嘴边,见他低头叼住,小心翼翼地吃下去。
问他:“好吃吗?是不是有点凉了?”
“没有,还温热温热的。很甜。”
阮祎直觉贺品安有话要说,且那话未必是自己乐意听的。
他坐不住了,不等贺品安为他剥好下一粒,他站起身,要往别处去的样子。
“我去找个瓶子,把花装起来。”
不过一个起身,贺品安却一步也不肯放他,他仍然去牵他的手,用那只宽大的手用力地握住他。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连温柔也能变成毒液融进血管里。
阮祎不能抗拒他,于是只好在心中战战兢兢地祈祷。
放了我,饶了我。
他看到紫罗兰蜷曲的花瓣,茫然地又坐回去。
短短几秒钟,他已经在脑海中预想了千百种贺品安可能对他造成的伤害。
只有贺品安能对他造成的伤害。
无非是旧调重弹。他轻蔑地想,以此来掩饰恐惧。
贺品安抬了抬手,分明要来触碰他,却又轻轻地将手放了下去。
等了又等,等了又等,好似凌迟般的折磨。
等来的却不是教导,亦不是胁迫。
男人放缓了声音,他明明白白地哄着他,用近乎讨好的语气问他:“你觉得,我们现在这样好不好?”
和他预想的都不一样,阮祎登时便乱了阵脚。
一颗心跟着七上八下的,他不安道:“现在这样……是怎么样?”
阮祎愿意听他讲下去,他好像霍地活了过来似的。
“只要你情愿,我就这么陪着你。你想我,我就来找你。我也不会再接触别人。我考虑过了,原本你这工作也不适于公开私生活,那么干脆就这样瞒下去吧。你也不必苦恼如何将我介绍给身边人。反正这些……于我而言,也没有那么重要。但落在你身上,却少不了遭人非议。
“能偶尔见一见你,我心里也是开心的。这样对我已经足够了。我们就这样走下去,你仍可以去看看新的人,新的事。只是有天你遇到了合适的,你要告诉我。
“你只管跟我讲,你尽可以放心,你告诉了我,我便不会再纠缠你。”
阮祎如愿得到了贺品安的关注,他得到了贺品安的偏爱。
他想,他该很自得才对。可他听着这一字一句,却像被浸了水的鞭子一下又一下地抽打着。
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想象中,他正龇牙咧嘴地哭,谁也挨不住这火辣辣的疼。
同时他想,他疼什么?哭什么哪?这是一桩好事呀!
有人愿意为他承担一切,却不要他来负半点责。
多大的馅饼,活活地砸到了他的身上。
他怎么不笑?他不笑倒显得他不知好歹了!
贺品安喜欢他。他明了于心。为着这份喜欢,他猛然生出了许多张牙舞爪的情绪。他恨贺品安自以为是的慷慨,恨他蠢钝,恨他懦弱。
有了他的喜欢,就有了凭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