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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郊有一处寺庙名叫智化寺。
曾是兴平年间由首辅谢云华主持建造的。
随着谢家的衰败,这里渐渐少了香火,寺中的僧众也靠自己种菜来自给自足。
走过黑琉璃筒瓦单檐歇山顶的山门,便是照壁与钟鼓楼。
再往里走是面阔三间的智化殿,明间是五抹隔扇门,次间有三抹槛窗,智化殿后面的万佛阁里供奉着九千尊佛龛。
这座庙宇并不大,万佛阁后面便是僧众们打坐修行的禅房了。
如今,这里单独辟了一间院子,门口有人不分昼夜的把守着,不许任何人接近。
张濯素衣而来,门口的人自发为他让开了一条路。
他便走进了这间禅房里。
禅房中只点了两盏油灯,一个清瘦的公子正背对着他坐在窗边,听到脚步声,那个公子循声看来,对着张濯行礼:“张大人。”
张濯亦揖手回礼:“赵公子。”
此人正是失踪已久的赵子息。
他身量单薄,看样子年龄并不大,脸上带着一抹病弱的苍白。
只是目光干净温润,看得出是个心思澄明洁净的人。
他看着张濯,轻声问:“请问张大人联系上我父亲了吗?”
张濯在他对面的凳子上坐下,平静道:“现下时局动荡不安,赵首辅数日都宿在内宫,我现在还没有机会私下面见他,将赵公子回京的消息告诉他。”
“这样啊,”赵子息微微颔首,“那陛下可有危险?”
赵子息并不知道皇帝早已不是那个和他抵足而眠的纯良少年了,更不知道皇帝甚至在慈宁宫里烧了二人昔日的画作。
提到皇帝时,赵子息的言语间也带着不安,显然还记挂着二人年少时的几分情意。
“时局不稳,自然是冲着陛下来的。”张濯的语气平淡,根本听不出是在说谎,“我们都怀疑是北元人从中作梗,所以还请赵公子将固原关外北元人的布防画出来交给我,如此也能保护陛下的安危。”
赵子息不疑有他:“好,还请张大人稍候。”
“多谢赵公子。”
“不必。”赵子息轻道,“我数次遇到刺杀,若不是张大人保护我,只怕已经成了刀下亡魂,这点微薄之力不足挂齿。”
坐在他身边的张濯不动声色地抓起棋盘上的几粒棋子,在手中把玩数次,又轻轻丢了回去。
?[70]芭蕉雨(四)
在等赵子息画图的时间里,张濯的头脑中转过很多个念头。
梁王看似碌碌无为,其实绝不是坐以待毙的人。
三千营的假令牌大概是前兵部尚书王兼明与赵公绥的杰作。王兼明已在流放途中,只怕难逃一死,而赵公绥渐渐失去了太后的信任,未免兔死狗烹,他自然也会为自己选一个新主。那么,看似胆怯庸懦的梁王,不失为一个好人选。
他们二人各怀鬼胎,却有有着相似的目的,自然会一步步走到一起。
梁王的儿子流着一半北元的血,前一世梁王藏得很好。
一直到他勾结了北元旧部瓦剌部,和脱火赤联手意图动摇江山,他那些不安分的心思才日渐浮出水面。
张濯不喜欢祁瞻徇,但比起祁瞻徇,梁王更不是个好人选。
梁王一直倚靠太后娘家与他王妃的母家,是个重用豪左而轻视清流的人,清谈误国便是出自于他口中。
若他登基,只怕朝中大半清流都要被清洗。
所以张濯想要在梁王与脱火赤联手之前主动出击。
赵子息便是他选中的一枚最好的棋子。
多年来,他效力军中,不似他父亲那么阴郁深沉,身上既有技艺傍身,又恪纯简单,还可以牵制赵公绥,一举数得。
张濯为了能将他握在自己手中,耗费了不少的周章,目前看来倒也值得。
孤灯一盏,赵子息手握狼毫,伏于案前,看上去分外专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