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子息,张濯。
郁仪今日没有带伞,雪花静静落在她的发间。
张濯的目光从始至终都落在她身上,郁仪垂下眼只装作不识,想要快步离去。
“苏郁仪。”他在她身后叫她的名字。
郁仪脚步停下,却未曾转身。
张濯不知和赵子息说了什么,他轻声道了句好,径自走回了自己的禅房中。
郁仪听见皂靴踩雪的吱吱呀呀声自身后传来。
张濯手中的伞撑在了她的头顶。
“终于对我失望了,是吗?”他的声音也和今日的雪一样清冷。
?[75]云雾敛(四)
郁仪听罢却摇头:“不论张大人在做什么,这些都是张大人的私事,我没有过问的理由。”
伞外是簇簇的落雪,雪野倒映着日光,又把四下里照得通亮。
她说完欲走,张濯便默默跟在她身后,一路为她撑着伞,却也不说话。
就这么走了几十步,郁仪又停了下来。
她好似有很多话想说,却到底没有说出口。
那一刻,张濯心中渐渐升起了一丝无力感。
正如郁仪所见,他如今早已不愿以君子自居,他们二人所求的东西亦不尽相同。
张濯从没想过,如今的自己,似乎踏上了一条离苏郁仪越来越远的道路。
她坦荡磊落,他小人行径。
好像苏郁仪做的每一件事,都可以亮堂堂地摆在阳光下。
不知是从何时起,张濯告别的人不仅仅是过去的自己,还有苏郁仪。
潜意识里,张濯相信,如果苏郁仪完整地认识他,那么一定会恐惧、会厌恶、只想逃离。
如果说前一世横亘在他们二人之间的只有师徒身份的话,那么如今,还隔着一个张濯都无法直面的自己。
郁仪什么都没说,张濯也是。
他们在雪里站了很久,郁仪说:“那我走了。”
这一回,张濯只说了个好字。
他呼出的空气如同一团白雾,阻隔了他的视线。
郁仪的身影便消失在了雪中。
张濯再次走回东禅房,赵子息闻声从一堆行李中抬起头。
“你可想好了?”张濯问。
赵子息道:“是,我想好了。”
“你想要到陛下身边做事,你将会成为太后制约你父亲的一枚棋子。”
“我知道。”赵子息坐下来,真诚道,“我与我父亲虽为父子,但我从不认为自己和他是同路之人。我有我的道,他有他的欲。谁说我一定要沿着他的路走下去呢?”
说完这句,他顿了顿又道:“我父亲如今位高权重,多少人是他为眼中钉,我若重新回到固原关军中,只怕难逃一死,我既要活命,自然要走到那阳光下、紫禁城里才能自保。”
天寒地冻,他的两颊被冻得微红,眼睛却是明亮坚定的:“多谢张大人。”
张濯轻轻摇头:“我不是什么好人,把你从固原关外带回京中自然也是有我的欲求。”他指了指桌上赵子息画的地图,“你为我绘制此图,我保你性命,如今我们也算是两清了。”
眼前这个眉目清秀的少年,前一世和赵公绥一起死在了西四牌楼之外。
今生若他能留在皇帝身边,或许可以扭转他被他父亲牵连的命运。
张濯是洞若观火的旁观客,纵然他也常说自己本非君子,他内心深处的很多东西,依然没有改变。
犹怜草木青。
赵子息听罢却笑了:“张大人口口声声说自己不是好人,可你既没有以我要挟我父亲,也没有强迫我做我不愿意做的事。若天底下的坏人都像张大人这样,当真可以说是四海承平了。”
张濯勾了勾唇:“承章,你知不知道一旦你去了陛下身边,势必会被太后所利用?”
“各取所需,我心中有数。”
张濯知道无须多言:“那走吧,张濯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