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句竟生生被掐灭在了喉咙里。

张濯定定地站在原地,手还顿在半空。

他缓缓垂下眼,看到了那双环在他腰间的手。

十根手指纤细匀长,指甲光洁莹亮,当真是一双只有女孩儿才能有的手。

张濯能感受到郁仪隔着狐裘披风抱着他,将自己的脸颊贴在他的后背上,她没用力,动作也很轻。

“你能回来和我一起过除夕,我真的很高兴。”

张濯的目光仍落在这双交叠在他身前的手上,似是还没醒过神来。

郁仪又笑了一下:“刚才那句只是其一,其二是,我收到了你寄来的信,信上有血迹,我心里觉得怕极了,适才见你第一眼我就想着,一定要抱你一下,看看是不是真的。”

片刻之后,张濯的声音才传来,有些哑:“这回可放心了?”

郁仪还没来得及答,张濯便已经转过身来,他那指骨分明的手掌轻轻按住郁仪的后背,将她一点点搂进了自己怀里。

一件披风便将他们俩一起裹住了。

还是熟悉的沉水香,混着一点松木味。

除此之外,郁仪还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药气,她想抬头问他是不是受伤了,张濯的手掌却先一步轻轻摁住了她的发顶,好让这个拥抱能抱得更实一些。

什么是假的,什么又是真的?

郁仪有些喘不过气,又觉得灵魂似飘在天上。

谁也没说话,在这面北的阴冷直房里,在这永远不被人找到的净土上。

光线有些昏暗,感官反而愈发分明了。

他怀抱的温度、他的呼吸,还有属于他的气息。

不知道就这样过了多久,张濯轻轻把她松开。

他俯身在她耳边轻轻笑了一声:“这样的事,下回换我主动吧。”

下回。

郁仪仰头看他,张濯抬起手捏了捏她的鼻尖:“走了,晚上去找你。”

说罢,他便走出了门,把郁仪独自留在这里平复心绪。

适才不觉得热,乍离了怀抱又觉得有些冷。

郁仪的脸有些烫,方才的一幕幕犹在梦中。

她略坐了一盏茶的功夫,也匆匆离去了,才回了科道,就有人来找她。

“苏给事,外头有一位从京城来的举荐官,说是奉命前来呈交年终考成名册,请您过目,还说有几处疑点需要当面请示。还有,陈侍郎刚才派人传话,吏部堂上需大人尽快核查昨日呈上的调任名单,说是今早皇上已颁旨着令加急议定,望苏给事即刻前往。”

政务冗杂巨万,郁仪立刻将方才的旖旎抛却脑后:“好,这就来。”

*

等郁仪从紫禁城里匆匆出宫时已到了华灯初上的时辰。

她围着围领,快步赶回自己在梧桐街上的宅子。

才走到巷口,就听见白檀的声音传过来。

“你是何人?”

郁仪定睛看去,果然是白檀把张濯拦在了门外。

白日里太仓促,郁仪还没来得及告诉张濯自己买了个侍女。

只听张濯反问:“你又是何人?”

白檀说:“我自然是苏给事的人,那你呢?”

张濯嗯了声,悠哉道:“我也是。”

这话听得白檀一头雾水,郁仪隔着四五步远叫她:“白檀,让……”

不好直呼张濯的名号,怕被有心人听见。

“你让他进去吧。”郁仪的声音低了几分。

有了郁仪发话,白檀这才把张濯放了进去。

郁仪跟着走进门,对她道:“你帮我泡壶茶,这是我请的客人。”

对着郁仪,白檀就显得忠心多了:“好的,我这就去。”

张濯站在院子里,先看到了丹桂树下的白菖蒲。

郁仪给它搭了个简易的棚子,不让雪盖在菖蒲上。

棚子下还放着炭盆,看样子是怕天太冷,把这白菖蒲冻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