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仪被迫启唇,接纳他浅浅深深的情意。

张濯的手停在她的后脑,微微用力迫使她与他更近,近得密不可分,揉在一起。

马车外安静得听不到半点声音,爆竹声、欢笑声都彻底远了。

车厢里的一片昏暗中,只有二人的心跳声震耳欲聋。

什么梁上双燕,什么瓦下鸳鸯。

什么盈盈泪眼,什么软语嘤然。

只有同生共死,只有不敢宣之于口的白首之约。

不知过了多久,车帘被人猛地掀开。郁仪匆匆忙忙跳下车,头也不回地推开院门。

木门砰的一声关上,成椿掀开车帘:“苏给事这是怎么了?”

张濯手里把玩着那把玄色的匕首,听着成椿问完,他没抬头,轻声道:“得成比目何辞死,只羡鸳鸯不羡仙。”

*

如今是正旦之日,官府各个衙门都封了印,自除夕起停朝四日。

但逢初一,大臣们要入宫为陛下和娘娘拜年。

郁仪进宫去给永定公主拜年。

到了凤藻宫时,永定公主正在对着镜子试衣服,地上铺满了各色绮罗,叫人目不暇接。

庆阳郡主端庄得有些拘谨地坐在一旁,看样子也才到不久。

郁仪先对着公主行了礼,一旁的庆阳郡主也不能落下,毕竟她日后或许会成为祁瞻徇的皇后。

永定公主今日试穿的衣服说不出的富丽华贵,她独自站在凤凰帷幕前,九凤翟衣自她身后延出长长的脱尾,何司饰为她贴上金缕翠钿,鬓发间插着云母攒珠钗。其余的满是各色绢花。

“待到花朝之日,这些花便都会换成鲜花。我昨日去花房看过了,他们在暖房中培出的鲜花如今恰好萌出花苞,想来再过一个多月便全能大开了,到时候便全都换成时令的鲜花。”

见郁仪不解,何司饰笑着解释:“花朝节要选女子扮作花仙,坐鸾车行于朱雀街上为天下女子祈福,今年公主恰好及笄,最是合适。”

庆阳郡主坐在一旁没说话,她的目光落在永定公主繁复华丽的衣裙上,眼底难掩淡淡的歆羡之色。她是两江都督的女儿,按理说早已受用了寻常人家享不尽的富贵了,和公主比起来还差得很远。就像永定公主想扮作花朝节的仙子,缠着太后撒个娇,太后便从了她。

而庆阳郡主是要嫁给祁瞻徇的人,要时时刻刻把端庄二字记在心里,不敢逾矩。

故而她只是在一旁笑着说:“公主殿下的装扮果真美得像花神下凡了一般。”

这句话讨了永定公主的欢心,她难得给了庆阳郡主一点好脸色:“多谢姐姐夸奖。”

她正值妙龄,人嫩得像是掐出水的荔枝,站在铜镜前嗔痴喜怒都尽态极妍。

郁仪站在一旁看着,心里想到的却是更深一重考量。

太后迟迟不曾为永定公主定下夫家,为的只怕也是“待价而沽”这四字。

纵然能靠儿女姻亲将两江都督拉拢至麾下,太后依然觉得祁瞻徇身单力孤,到了此时,即便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也不过是政治的筹码之一。

而到了花朝节之日,盛装打扮的永定公主将会如神女般出现在大齐最繁华的街肆上,所有人都将一览永定公主的倾国之貌。

这一切,不过都是能把永定公主的身价抬得更高些罢了。

永定公主也好,庆阳郡主也罢,纵然各有各的不得已,郁仪依然不会觉得她们可怜。

因为这世上有太多比她们可怜千百倍的芸芸众生。

主子们的一支钗,比她们的命都贵。所以郁仪知道,纵然永定公主喜欢自己,她可以敬她、畏她、感激她,却依然不能和她成为真正的朋友。

永定公主在镜子前照了良久,委婉地对着庆阳郡主下了一道逐客令:“冯姐姐先回去吧,我和苏姐姐有话说。”

庆阳郡主看了看郁仪,微微颔首:“好。”

郁仪对着她行礼,庆阳郡主极其清淡地说了句免礼就扶着侍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