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定公主咬着唇笑了:“那你说,我母后会把我嫁给谁?”
她盘腿坐在八仙榻上,认真说:“他们有人说或许会把我嫁给赵子息。我和他年纪相仿,他又是赵阁老的儿子,论尊贵,全大齐也唯有他与我最相配。”
这是郁仪向来都没有想到的一重,更深处想,若太后真对赵阁老有什么私心的话,让赵子息娶了永定公主,无疑是给了赵家多一重保护。
如果永定公主真的嫁入赵家,何尝不是全了太后与赵公绥爱而不得的心思。
“公主喜欢他吗?”郁仪小心地试探。
“见过几回,”永定公主思考着说,“只记得是个文弱俊秀的年轻人,话不多,性子倒也和顺,和他父亲一点都不相像。”
听言语,永定公主对赵子息的观感倒也不算差。
一时间郁仪竟不知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对于永定公主来说,赵子息未尝不算佳偶。但对郁仪而言,如果公主当真出降到了赵家,当终有一日,郁仪要与赵公绥会挥刀相向,永定公主会不会成为她报仇的阻碍?
一边是仇恨,一边是真心待她的永定公主。
选择权在命运手里。
永定公主再次提出了她方才的恳求:“所以你能不能帮我把陆雩叫来,我也不一定非要和他说上一句话,只要他能看到我,我也能看到他就够了。”
郁仪叹了口气:“好吧。”
兴平末年时,为祈国运,皇城中筑起数座高台,初时为祭天所用,后来渐渐废止。
其中有一座名叫金银台。
站在台上,可以眺望星斗。
郁仪在前千户所衙门里找到陆雩时,他正忙着对新入宫的锦衣卫们讲述宫中的要求和规矩。
见了郁仪,他将手中的东西丢给身边人:“苏给事。”
郁仪含笑说:“听闻陆百户不日将前往固原关接洽和谈之事,想来待你从固原关回来,就要升迁了吧。”
陆雩素来不爱笑,但郁仪知道他内里是个古道热肠的好人。
“也许吧。”他道,“未必是什么好事,但也由不得我。”
“我这儿有几句关于北元的事想和陆百户讨论。”郁仪弯唇道,“你可愿随我走走?”
“陈同舟、卫七,你们继续讲,我一会儿回来。”陆雩回身对衙门里的几个人嘱咐道。
二人沿着跸道向北走,走到人烟渐少的空旷处,郁仪说:“如今瓦剌部遭重创,既要和谈,显然是脱火赤已经感受到了腹背受敌,杜尔伯特部、和硕特部还有土尔扈特部都不是好相与的,脱火赤本人若不快速应对,只怕很快就会被生吞活剥。”
“苏给事倒是见微知著。”陆雩道,“你还不知道吧,土尔扈特部六七日前突然反水,派人将脱火赤部团团围住,脱火赤本人率残部突出重围,本人也受了伤。土尔扈特一直想越过脱火赤成为瓦剌部的首领。张大人派人给予脱火赤重创之后,土尔扈特自然不能放过如此良机。所以,脱火赤只能在此刻对我们低头了。”
他的声音低了几分:“或许脱火赤不日便将要入京了。”
这无疑是个重磅消息,郁仪听罢不由道:“献降?”
“看似是投诚,只怕也是个幌子。脱火赤此人骁勇,从来没有对谁低过头,他想要和咱们暂时休战,然后专门对付瓦剌部余下的各部首领。”
陆雩平静道:“娘娘的意思,既然能休战,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可我倒是觉得,不如趁机北上,将他们一举击溃。”
“只可惜兵部和京师中各营才回到娘娘手中,现下用兵,只怕京中能拱卫皇城的力量将会被削弱,到那时若有政变,怕一时间首尾不顾。”郁仪此言在理,陆雩眼底也露出赞许之色。
二人说话间已走到金银台前。
陆雩看向郁仪的目光才收回,便猝不及防地望见了金银台上翩然走过的年轻女子。
她分明没有看他,只是拎着长长的裙摆自金银台的楼阁前迤逦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