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知道,前一世这个案子的结局。

前一世这个案子出现时,傅昭文已死,所以这个案子是由张濯自己亲理的。

他和傅昭文一样,始终坚持不能错杀一人的道理。

两个衙门的仇恨都被引到了他一人身上。

就在他疲于应对之时,牢狱里的韩氏因受刑不住,悄悄自尽而死。

这个结果虽然解脱了他,却也让张濯生出了一份无能为力的绝望。

他身居高位,却从来没有办法以一人之躯,对抗大势所趋。

看着跪地领命的傅昭文,张濯忍着强烈的头痛,依然做不到袖手旁观。

刚生出几分想要休养身体的念头,如今又被他抛到了脑后。

张濯看着卷宗上郁仪用正楷抄录的一字一句,管中窥豹、见微知著,又不畏首畏尾,他发自心底佩服她的勇气。

知其不可为而为之,如果没这点倔劲儿,真做不了一个好官。

?[83]百尺楼(二)

郁仪是没有资格独自提审犯人的。

当她跟着许奚御史一道前往刑部大牢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所以当她看到死囚韩氏的惨状之时,没有像从前一样汗毛耸立。

她的从容倒是让许奚微微吃了一惊。

许奚看了她一眼:“若是害怕可以出去等。”

“不害怕。”郁仪抬头看他,“还是许御史觉得我会害怕呢?”

许奚没说话,开始走上前问韩氏关于案子的事。

韩氏不知道挨过多少打,早就养成了条件反射,还不待许奚开口,便匍匐在地,将案子的经过一五一十地道出:“除夕前,我那死鬼丈夫又多喝了酒,从家里偷了钱填他的赌债,我气不过和他争执几句,他反过头来要拿刀捅死我,这时我那奸夫夏源渤恰好经过,见我们屋内起了争执就赶来帮我,我二人一起将我那丈夫捅死在地,然后抛尸在了河沟里。”

许奚说:“你房内有争执,夏源渤又是如何进来的?”

韩氏气息奄奄:“翻墙。”

“杀人是谁动的手。”

“是我。”

许奚继续问:“抛尸又是谁去做的。”

韩氏说:“也是我。”

“无人发觉吗?”

“无人。”

许奚看向郁仪:“你有什么想法。”

郁仪走到他身边,蹲下来看向韩氏:“你也说了那时是除夕,街上的人多如牛毛,你去抛尸,为何会没有人看见?”

韩氏看也不看她,机械地回复:“走的是小路,没有人看见。”

“小路?”郁仪继续问,“你家屋舍离抛尸的河沟一共有数百步,即便走小路,也要绕过村中最繁华的空地,当真一个人都没看见吗?”

韩氏两眼无神,空洞呆滞道:“没看见。”

“你丈夫好歹也是个成年男人,你怎么做到把他扛到河边的?”

“我是个农妇,平时扛一头羊也能走路,更别说他了。”

郁仪轻声说:“你可有冤屈,告诉我,别屈打成招。”

这一句说完,韩氏的目光终于聚焦在了郁仪脸上:“让我死吧,姑娘。”

郁仪的心被这一句话揪了起来,她轻声道:“你一心求死,这岂不是让有心要害你的人得逞?你死了,所有的罪名都会安在你的身上,你的亲人也会被你株连。”

韩氏的身子轻轻抖了一下,她嘶哑着说:“是我杀了他,你别白费力气了。”

“苏给事。”许奚叫了郁仪一声,“你出来一下。”

于是郁仪站起身,跟着许奚走到门口。

“你说她是冤枉的?”许奚淡淡问,“你可知道翻供是什么下场?”

“这个案子是刑部、顺天府、大理寺一同过问的,昨日也上报给了太后,她已经是非死不可了。只是她的奸夫夏源渤涉及到锦衣卫那边的事,一时间也不好定死罪,先把她处置了,案子才能更快的了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