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在她的心里,她可以舍弃这个女儿,来维护儿子的江山。

永定公主哀哀相求:“让宁王哥哥去和他们打吧,朝中有这么多精兵良将,不要把女儿放逐到那天涯海角去,让女儿一直陪着阿娘吧。”

太后沉默地听她说了良久,终于抬起头来。

她还是那样冷静雍容,如同佛龛上供着的观音一般平静。

可这一次,永定公主看见了她泛红的眼尾。

“映禾,我的好孩子。”太后将她揽进自己的怀里,“脱火赤不是一只猫,而是一头猛兽。他如此年轻就已经将瓦剌部统一,若不是这次张尚书侥幸抢得先机,他只怕会和祁瞻庭联起手来危害你皇兄的统治。我们自然可以和他打,但这对我们也是一场重创与浩劫。花朝节时你亲自扮作神女,向百姓们送出祝福,若起杀戮,会有多少黎民因此丧命。”

“我不是把你发配到天涯海角去,而是你身上承担着只有你能完成的使命。”太后看着永定公主美若仙子的容颜,轻轻捋了捋她的鬓发,“若你成为了他的王后,你的儿子成为了北元的新君,他的身上就会流着一半大齐的血。你将成为大齐和北元统一道路上最大的功臣。”

映禾落泪了:“那我的幸福呢?我是为了大齐注定要牺牲的人吗?”

太后微微颔首:“是的,映禾,这场斗争中,你是被牺牲的人。我不想同你说冠冕堂皇的话,我知道你是聪慧的女孩儿。因为两国之邦交,只有聪慧如你,才能做到最好。映禾,你愿意帮我吗?”

她没有用自称,眼泪含在太后的眼眶也不曾落下。

在永定公主的记忆里,太后永远是这么精致,她的每一根发丝都带着无懈可击的防御。

“阿娘,你也牺牲过吗?”她喃喃问道。

太后微微恍惚了一下。

她从嫁给姐夫为继室的少女,一步步走到权力之巅。回望过去的人生,她觉得自己的牺牲早已变得不值一提,因为在她心中,已经拥有了太多更重要的东西。

“牺牲过。”太后回答道,“我得到的比我牺牲的多很多,我希望你也是。”

“我不是个好母亲。我对不起你。”太后平静说道,“你若恨我,生生世世都恨我,都没有关系。”

永定公主有些恨恨地问:“我的感受你都不在意吗?”

“我当然在意,你是我的女儿。”太后牵动着唇角露出一个微不可见的笑意,“可我先是大齐的太后,掌握着这个国家的生死,然后才是你的母亲。”

“我甚至早已经不再是我自己。”

这句话,年轻的永定公主并没有听懂。

但在很多年之后的某一天,她骤然理解了自己的母亲。

可在此刻,她哭着站起身:“我不想再和你说话了。”

说着就掩面跑了出去。

太后对着何司饰使了个眼色,何司饰立刻点了几个人:“你、你还有你,赶紧跟上。”

永定公主知道身后有奴才,可她就是想一个人待着,不想再多看这些奴才一眼。

她跑过通廊、绕过荷塘,钻进了一处假山里。

这里是一整块太湖石做成的假山迷宫,寻常人在这里都会迷路。而永定公主自小在宫中长大,对这座假山轻车熟路。

她才往里面走了十几步路,就猛地撞到了一个人。

里面的人轻轻哼了一声,把她吓了一跳:“谁?”

假山的缝隙间透过两三束稀薄的日光,她看清了面前是个年轻的小公子。

“赵子息。”永定公主见过他,“你为什么在这?”

赵子息笑了声:“那殿下又为什么在这?”

永定公主正要说话,突然听到了侍卫们的声音,她猛地伸出一根手指作出噤声的手势,可依然有脚步声渐渐逼近。

有侍卫喊:“喂!谁在里头?”

赵子息看了一眼永定公主,不动声色地侧过身让她往阴影更深处躲,他自己泰然地走出去:“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