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江山有无数前仆后继的人为它而死,几千年来,多少人发愿要在这生灵涂炭的土地上为众生改命,有多少人成功,又有多少人失败?若你真的失败,你又能给你的人生留下什么?”
“孩子,我想帮你选一条更好走的路。”
赵子息平静说:“你为我选的路,我能猜到它会是什么样子。但我心中这条路,除非真的走到尽头,我都想不出会得到什么。”
“人的生命总是会有尽头的,可我不想就如此过完一生。”赵子息匍匐在地,“愿受家法,愿受刑杖。或殂于半途,或困我终生。赵子息绝不后退、绝不后悔。”
赵公绥眼中既有愤怒,又有似有若无的心疼。
他任由赵子息跪在地上,自己踅身向后走去。
走过十几步,他去而复返,又回到了赵子息身前。
赵公绥蹲了下来,用手抬起他的下巴:“赵子息,还有一句话我要告诉你。”
“我爱过你母亲,和她夫妻十几年里,我与她举案齐眉、相敬如宾。”
“我也爱过别人,和你一样,不后退、不后悔。”
“但有一件事从来都没有变过。”
“我这老父亲,只有你这一个儿子,你也是我唯一的孩子,我对你的感情,从来都没变过。”
赵公绥说罢不再等赵子息的回答,他站起身带着身边的几个人一路走出了东华门。
赵子息还跪在原地,直到身旁的灯亭点了灯都没有起身。
小太监们来扶他,他扶着他们的胳膊,勉勉强强站直身子。
他看向赵公绥消失的方向,轻声说:“若这份爱,附加着条件、伴随着捆绑,还不如没有。因为你想让我愧疚,想让我懊悔,想要用爱的名义逼我献祭我的理想。”
“可明知道如此,我依然不能让自己不愧疚、不后悔。”
“因为在我心里,你对我同样很重要。”
赵子息看着残阳彻底消失在天际,对着赵公绥离去的方向再次一揖。
对不起。
他在心里轻声道。
*
户部。
郁仪拿着苹果走进衙门时,发现里面只剩下张濯和白元震两个人。
白元震见到她来,主动说:“我去都察院一趟,晚点再回来。”
一时间偌大的衙门只剩下了张濯和郁仪两个人。
张濯给她倒了杯茶,郁仪犹豫着看了看苹果,又看了看张濯递来的茶杯。
“给我拿着吧。”张濯平静道。
郁仪把手里的苹果递给他,又接过茶盏喝了一口。
“六安瓜片。”张濯说,“没有你喜欢的顾渚紫笋了。”
他一面说,一面轻轻地咬了一口手中的苹果:“很甜。”
郁仪的脸顿时有些发烫。
“这是我吃的。”
张濯又咬了一口:“我知道,所以呢?”
“没事了。”郁仪默默说道。
房间里只剩下了张濯吃苹果的声音。
“显清,你教我骑马吧。”郁仪看着他说,“不要骑那种矮脚马,我要骑青海马,日行二百里的那种青海马。”
张濯丢了苹果核,郁仪顺手将自己的帕子奉上供他擦手。
“怎么想现在学骑马?”
郁仪顿了顿,显然有些犹豫要不要说真话。
“不会是为了脱火赤定下的围猎之事吧?”张濯突然道。
到底没有瞒过他,郁仪点了点头:“是,那场围猎,我也要去。”
“你不是不喜欢这些吗?”张濯依然记得上次秋猎,郁仪说过自己不喜欢这些生死打杀之事。
郁仪轻声说:“当年我母亲一家被诬陷通敌,对面正是瓦剌部。只不过当年的首领是脱火赤的父亲而非他本人。可哪怕是碰一碰运气,我也想试试。”
张濯沉默了下来。
前世的太平十年,远在灵州的苏郁仪被弹劾通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