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茶等物姑且不论,诸如铁器等物,哀家要征收额外的赋税,台吉可愿应允吗?”
对于这个结果,脱火赤已然觉得是意外之喜了。
即便是加了赋税也是无妨的,只要开了这道口子,日后总会有办法降低成本。
“多谢太后、多谢陛下。”脱火赤躬身道,“瓦剌部的百姓感沐娘娘与陛下的慈悲恩德。”
席间,祁瞻徇的话明显变得比过去更少。他的目光逡巡在每一个大臣的脸上,似乎想要透过他们的面具,参透每个人心中所感。
最后,他的目光再一次落在了苏郁仪的脸上。
她从始至终低着头,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在祁瞻徇的记忆里,张濯并非是一个冒失的人。他今日说出这些话,背后一定有缘故。祁瞻徇一时想不通,却又不甘心就这样放过。
那日宴会之后,郁仪先回了自己的毡房。
这是为她一人准备的独立毡房,地上铺着绒毯,矮桌上发着一套骑射的用具。
从左到右依次摆着鹿筋角弓,扳指、弓韬和一身新的骑装。
熏香的味道有些熟悉,郁仪便知道这是张濯为她特意准备的。
她拿起最左侧的角弓试了试,很是趁手。
如今虽天子驻跸,左右全是耳目眼线,他们自然不能像过去那样能私下里见面。
可即便是不见,张濯也在用他的方式告诉她,他时刻惦念着她。
郁仪换了骑装,从马厩里牵出为她准备的坐骑,想要围着驻跸的连营跑几圈。
夏夜的风带着泥土的香,郁仪骑得并不快,她举起角弓试了试,心中很是喜爱。
她微微仰着头,看着头顶仿若能流动的星河,心中满是平静与惬意。
殊不知这一幕,全都被不远处的祁瞻徇收入眼底。
他正和宁王策马回来,身上的汗衣没消,血管中流淌的热血依然释放出强烈的战意。
他的目光落在张濯的脸上。
张濯恰好也在看她。
他骑着一匹大宛马,单手握缰,目光平静看不出喜怒。
祁瞻徇催马上前,来到张濯身边,从自己的箭篓里抽出三支羽箭。
他看向张濯,唇边含笑,眼神却是冷的。
“张大人。”祁瞻徇道,“想和我比一比箭法吗?”
嘴上如此说,他羽箭所指却刚好是苏郁仪的方向。
张濯的目光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随后垂下眼,手指轻轻抚摸着坐骑:“若陛下要比,臣自然只能认输。”
“臣手中的箭,永远不会指向自己的同僚,过去不会,将来也不会。”他看向祁瞻徇,“陛下会吗?”
祁瞻徇听闻此言,手中用力,弓弦绷得更紧:“你这是在质问朕?”
“这里只有你和朕在,这一箭若真夺走苏郁仪的性命,始作俑者只能是你、只会是你。”
张濯并不畏惧:“帝辛亡商,昔年便俘掠游猎,以之为乐。”
祁瞻徇继续问:“你如此劝说朕,究竟是为了规劝朕,还是舍不得苏郁仪?”
他心里总觉得不对劲,却又猜不透缘由。
但张濯和苏郁仪这两个本不该牵扯在一起的名字,却一次次以猝不及防的方式出现在祁瞻徇的眼前。
张濯听他说完,才继续道:“兼而有之。臣既不愿让陛下误入歧途,也不想让苏给事这样的人英年早逝。”
祁瞻徇收起弓箭,笑着对张濯说:“朕怎么会舍得真杀了苏郁仪,朕和你开玩笑呢。”
说罢他一扬马鞭,轻打张濯身下的坐骑:“朕刚赢了宁王,现下也要和张尚书比试一场。你是文臣,朕也不想胜之不武,所以让你一箭之地。”
张濯握着马缰疾行数步,又回头看来。
只见月色之下,年轻的皇帝唇边的笑意还没散去。
看似生机勃勃,却有无尽暗流涌动在他的眼底。
张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