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也别把自己想得那么重要。

纪津禾从女人的话语里听出敌意,她对上女人上挑的眉眼,从里面,她能清楚地看到上层人对底层人的轻蔑。

“嗯。”

她对宋疑的话不可置否,没有要反驳的意思。

她也不明白。

用一年的补习换一次能救命的骨髓移植,两者孰重孰轻,纪津禾心里很清楚。

所以有时看着坐在身边的少年,她也会怀疑他想要的真的只是辅导这么简单么?

但是宋堇宁真的很认真。

辅导时会仔仔细细记下她教的思路,然后一遍又一遍地复盘。骨髓匹配的事情有进展了也会立刻联系她,不厌其烦地和她对接。

他望向自己的目光清澈又纯净,纪津禾觉得自己也许不应该用那些带有防备和恶意的想法去揣测他……

“但补习和治疗是我和他之间的约定,或者可以说是交易。”

她看向宋疑,“就算是单方面的毁约,我也希望是他当面和我说。”

纪津禾并不畏怯宋疑高高在上的姿态,从女人眼中读出的鄙夷和蔑视也没有让她感到不甘心。

宋疑眯起眼睛仔细打量起眼前的人,一时分不清她的平静究竟是真的还是装的。

那道毫无波澜甚至称得上是云淡风轻的目光,就好像在告诉她:

你的话和你的钱一样,拿捏不了我。

她过了很久才轻笑出声,优雅从容也没了,语气带着嘲弄,“那么你认为你和阿宁的这段关系能坚持多久?他的视线又能在你身上停留多久?”

“……”

空气突然陷入安静,纪津禾因为这句话愣怔一瞬,眉头微微蹙起,眼神疑惑中透出一阵茫然。

“……什么?”

看见纪津禾诧异的样子,宋疑勾起嘴角,以为她是被戳中心思才会露出这样的神情,目光立刻染上嘲弄的意味,继续说:

“我对你的印象并不好,纪小姐。”

“你过去的人生很糟糕,现在也一样,你们之间隔的不是山,而是天和地。”

“阿宁从小就很固执,他坚持的事情,没有谁能改变。”

“所以我希望你能主动和他说。”

“说实话,他应该和更好的人在一起,而你拿了这笔钱后也会过得比以前轻松。”

一连串的话语,纪津禾已经被她说懵,才清醒片刻的脑子又混沌起来。

“……宋小姐,”她抿起唇,声音带着迟疑,“你应该误会……”

但说话间恰好有电话打来,打断了纪津禾想要解释的话,她低头看了眼来电显示,犹豫一下还是和宋疑说了声“抱歉”,然后起身出门去接。

回来时宋疑已经走了,纪津禾看着对面空荡荡的座椅,手指轻扣在桌上,回想刚才与宋疑的对话,凝神沉思了很久,最后也拿了自己的东西离开,不过在门口被匆匆追上来的服务员叫住。

“小姐,等一下。”

“您的卡没拿。”

她把卡递给纪津禾。

是宋疑最开始给的那张,她没带走,也许是故意的。

纪津禾捏着崭新的卡片,头疼,但想到自己一会儿要做的事,还是先把它收进口袋,想着找机会再还给宋疑。

她伸手拦了辆出租车,报完地名后又和宋堇宁请了今晚的假。

身体泄力一般倒在计程车的靠背上,头微微仰起看向窗外的云。

宽阔大路上,树和楼房都在飞速向后移动,越来越远,只有蓝天白云依旧。

过了雨季,到立夏,南区的空气已经又热又干燥,偶有风拂过成排的树林,发出“沙沙”的响声,带下几片落叶,被驶过的车辆无情吹起又落下。

沿着延绵的山路,在傍晚到来前,纪津禾独自走进一片墓园。

她手里拿着一束白菊花,沿着层层叠叠的漫长阶梯,一步一步走到一座墓碑前,缓缓停下。

墓碑上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