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祉低下去的头骤然抬起,他嘴唇嗫嚅着,想说些什么,又止住了,最终失力般的将头低了下去。

谁都知道,死亡从来不会因为某个人的身份、地位而放过他,大清最好的大夫都为康熙诊治过,开出的方子康熙喝了并无作用,显见着性命垂危。

这个时候,胤祺什么都不做,也无可指摘,毕竟他已经将康熙交代的差使完成的很好。

洋人的新药,大清朝的贵人们无人用过,也不知效果如何,若康熙依旧没有救回来,时候推诿责任,很可能将康熙之死归因为这海外的药物。

胤祉想阻拦胤祺,不愿见他再惹一身腥,到底还是由于心中那薄弱的希望,止住了劝解,他没有勇气做这个决定,却又怯懦的想要尽最后一份尝试。

胤祺的决定,确实让胤祉狠狠松了口气。

罢了,若胤祺真的被斥责,大不了日后多关照他几分,胤祉暗自叹息着,做了决定。

胤祺却没有精力再分给胤祉,他令太医将药炉搬来,亲眼见着太医调药。

得了胤祺的命令,不知是胸有成竹还是破罐子破摔,不停颤抖的太医止住了哆嗦,他的手重又恢复了平稳,他脸上的瑟缩也尽数退去,变得平静而淡然。

太医用银匙从琉璃瓶中小心地挑起了粉末,放在黄铜称上,称出二钱的量,随即又取来上好的黄酒,放在炉子上加热,上好的银霜炭燃烧时听不见一点的声音,碳火轻燃,黑色的炭逐渐被火焰吞噬,只留下灰黑的余烬。

没多久,黄酒便到了温热,太医稳稳地将称上的药粉倒入酒中,就连一粒粉末也没放过,象牙镶金的筷子在酒中搅拌,白色的药物迅速溶解。

梁九功立即躬身走了过来,轻巧地将那鎏金碗接过,到了这个时候,梁九功也镇定了下来,他咬着牙,破釜沉舟般的一步一步走到了康熙身前,仔细地将药酒一滴不漏的喂入了康熙口中。

康熙将这碗和着药的酒吞下,咕哝一声,扭过头去,又陷入了深睡。

“太医,这...”梁九功犹豫地看着太医。

太医走上前来,仔细地为康熙把脉,然而金鸡纳霜并非神药,没有立竿见影的效应,太医手指下的脉搏依然虚弱,唯一的好消息可能就是,这脉搏并不比服药之前更弱,好歹维持住了现状。

太医长长舒了口气,他从榻前站起,躬着腰说道:“人事已尽,只听天命。”

草原上的风更加猛烈,站在帐篷里都能听到狂风卷积着,撞上帐篷的声音,帐中之人的心,也随着这声音而砰砰作响。

所有人都在祈祷着,西洋人所谓的神药,能够将大清的帝王救回来。

中军帐中陷入寂静,唯有胤祺抱刀的身影,站在帐篷门口,在皎洁月光的照耀下,格外冷清。

翌日,胤祺以噶尔丹逃走为由,令人将中军的营帐封闭,任何人不许私自出营,更不许与外界传递信息,若被抓到的,当场斩杀。

康熙病重的消息,被胤祺用强力的手腕牢牢的封锁住,就连中军帐中的一般将领都不知晓此事,更别提右军的福全和左军的常宁。

福全尽管将噶尔丹击败,但由于他的疏忽,亦将噶尔丹放走,更别提还搭上了康熙母舅佟国纲的性命,为了戴罪立功,他将全副心力都放在了练兵之上,只想着再遇到噶尔丹时,将他一举擒获,以雪耻辱。

至于常宁,更是由于怯战而失了先机,他躲在左军中,只恨不得康熙越晚想到他越好。

一时间,西征的队伍难得的静了下来,各自收拢部队,等待下一次的战役。

“什么时候才能回京啊!”夜半,在冰凉的月色下,兵卒发出叹息之声。

“什么时候才会回京啊!”京中,许多人也发出了相似的感叹。

就连军中都不知晓康熙病重,为了稳定人心,京中更是无人得知此消息。

留在京中的大臣们,只知道太子奉诏侍疾,没多久却又遣送回来,回京后再也不行监国之事,只在毓庆宫中闭门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