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知道跟半大孩子没什么可说的,只垂着睫毛,轻声道,“我已经知足了,可能宁栖也是一样。”
他本就是个奴隶出身,别无他求。
何况分别的三年,他见过太多人间的烟火了。
什么死缠烂打故作姿态,各式各样的感情在他看来无非是情感博弈。那些人嘴上说着缺爱或是理智而去侵犯别人,却反反复复一口一个对不起,假装听不懂拒绝,光明正大索取别人的感情,像在情感上打架。
阿迟是不懂的。他觉得那些生来平等的正常人,稀里糊涂地纠缠,为何不索性断开又不会像奴隶一样被抛弃掉,落得个恐怖下场。
他们不过是爱而不得,还能比奴隶更悲惨吗,换做他肯定很知足。
阿迟不懂感情,在何禾面前也不敢轻言什么,免得教坏了孩子。
他只知道自己喜欢先生,先生也喜欢自己。不管是不是奴隶,他喜欢上一个不该喜欢的人,没办法。
见他这副跌入情网、失魂落魄的样子,何禾眨了眨眼,显然并不似阿迟想的那般单纯。
不过他也不会妄议别人的感情,只望了望天,轻松地笑笑,“说起来,我和啾啾一起玩的那几年,没少走南闯北,做了好多个秘密基地,到现在都没被人发现过。咱们也算交上朋友了,反正闲来无事,我带你四处转转?”
阿迟没想到,何禾说的秘密基地居然在这里。
这是一处进山的隧道,洞门和防排水系统都做得很好,刚下完大雨,排水沟还有些潮湿。虽然排风机都开着,但显然一般没什么人来,紧急电话和消防栓箱上都落了灰尘。
脚步声在安静的隧道内格外明显,还时不时夹杂着水滴的声音。
何禾带他穿过人行横洞,从员工休息室进去,通过还在供电的安全通道向地下走,经过陡峭的土石楼梯,居然到达了一处不大不小隐秘的空间。
阿迟很难想象普通的孩子在成长过程中有多皮,这种地方居然都能发现。
何禾显然也是很久没来这里了,简单收拾了一下桌椅就和他坐下了,发出吱嘎的声音。
唯一昏黄的小灯是从上面安全通道拉下来的,这里的东西看上去都存有孩童时代的气息,看不出品种的干花、玩具车、木头剑,甚至还有他们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带反光条的灰色员工服。
“我们以前总在这儿躲老师,把上面的门一关,谁都找不到我们。”何禾的表情显然很自豪,带着未脱的稚气。
“真是隐蔽。”阿迟环顾房间四周。
这处地下室不像是他们自己挖的,天花板的形状规整,大概是方便工作人员查看排线的地方。
而墙角放着一把生锈的铁锹,能看得出房间的角落都有人为挖过的土洞,深浅不一。
“你们这是在学鼹鼠,要扩建吗?”阿迟打趣地问道,边蹲在土洞边上往深处摸了摸,还没怎样,指尖就突然触到了一片冰凉的金属触感。
无心之举,却让他敏锐地眯起眼,倏然有了惊人的发现。
何禾在他身后点了点头,并未发现他的异常,“没错。我们当初画了个简易的地形图,想把这间秘密基地挖得更大一些,来放更多东西,可是右上角那个地方挖不过去了。对,就是你摸的那个地方。”
他从木抽屉里翻出一本破旧的日记,上面歪歪扭扭的字迹一看就是小孩子写的,还记录着天气是否晴朗。
在这本日记的最后一页,夹着一张手绘的地形图,泛黄的纸张连带着上面的图形都很简陋。
他将这幅图递给阿迟,“你看,右上角好像是被什么东西挡住了,挖开的时候能看到类似钢筋的东西,我们就放弃了。”
阿迟接过来看了看,这幅图原本应该是一张施工地形图,上面的铅笔痕标注是当年何禾他们边挖边画的,虽然绘制的不精美,可是足够全面,尤其是右上角那片趋于圆形的金属墙,更让他心中疑云重重。
背对着何禾,他神色凝重许多,心头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