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稹无奈的看着,眸底凉意一闪而逝。

他的陆浑名是“胡日格”,意为柔弱的小羔羊,那只狗却叫“伊德尔”健壮的小子。

仅从名字就能看出,他们是有多瞧不起他。

他垂了垂眼,再抬起时,眼里只剩下淡淡的羡慕和敬畏,好似在羡慕一只狗能得到他的关心,他也想却不敢。

陆浑王瞧见了,心头不禁一软。到他这个年纪,最怕的就是年轻且壮硕的儿子,会让他时刻忧虑哪一天他们就抢了他的位置。

也只有面对胡日格时,他才能找回盛年时的威严。因为他弱小、无辜,背后没有倚靠,只能仰仗他的鼻息。

而且他还很聪明,不但每次都能哄得他开心,还能时不时为他出谋划策。

是个既好用又能放心的棋子。

陆浑王笑容愈发扩大,大手一挥,削下羊脖颈后、脊骨两侧的肉。

这是羊上脑,属于羊身上最鲜嫩的部位。

“你也再吃点,瞧你这一趟瘦了许多。”他满脸慈爱,“你再和我说说中原的局势,西魏王原来是北冥王这一派的吗?”

“谢父汗……”拓跋稹表现得惶恐又受宠若惊,捧着肉却没吃。身旁记恨他刚才不给肉的“伊德尔”瞅准机会,哇呜一口叼走了那块肉,惹来陆浑王不甚有气势的一声斥骂。

两人一狗瞧着热闹又和谐。

“谁在里面?”郭尔敦才走到帐边,就听见里面传来的说话声和犬吠,他站住脚,问王帐的侍卫。

“是……胡日格王子。”侍卫低声答。

郭尔敦撇撇嘴,掩饰不住的嫌弃和厌恶。他着实没想到这个“杂种”弟弟被送走了,居然还能再回来。

那他们的一番折腾算什么,耍猴吗?

想到这里,他顾不得其它,径直掀起帐帘闯了进去。

“父汗,你让这家伙回来,大昭那边怎么交代,这不是出尔反尔吗,假如他们以此借口再打过来怎么办?不行,赶紧把他送回去!”

他的嗓门又高又亮,王帐内外都听得清清楚楚。陆浑王的面色唰地冷了下来,“郭尔敦,你的规矩呢!擅闯王帐,大呼小叫,这就是你对父汗的态度?”

“父汗,您别生气,大哥只是一时情急。”拓跋稹连忙给他倒水,状似情真意切的安慰。

郭尔敦见此,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一个大男人,整天学些娘们的伎俩,果然是大昭人那边的血统!

“这里没有你个杂种说话的份。”愤怒让他失去理智,忘记了身在王帐,还以为像以前私底下碰到他一样,竟开始口不择言。

“睡过你娘的人那么多,鬼知道你是谁的种……”

“放肆!”陆浑王被气得浑身颤抖。

男人最恨被戴绿帽子,更恨被戴了还要被当众提出来,尤其是对一定权势的人来说,那会显得他很无能。

他猛地踢翻桌子,烤盘摔到地上,火星四溅,有一些溅到了郭尔敦,他吃痛,不可置信的望着陆浑王。

“父汗!”

为了这个贱种,你就这么对我?

陆浑王有一瞬的后悔,郭尔敦母族是陆浑各族中最强盛的一支,依附者众,饶是他也不敢轻易得罪。

他张张嘴,想说两句安抚一二,又拉不下脸。才发完火就示弱,他这个父汗日后还有何颜面和威严?

似乎是察觉到他的为难,拓跋稹上前一步,拱手朝郭尔敦一鞠到底。

“大哥误会了,在大昭那里我已经是个‘死人’了,他们不但没有理由向我们发难,我们还能借此重新商量和谈事宜,争取对我们更有利的政策。父汗高瞻远瞩,为的是整个部族,并不是为了我……”

陆浑王神色和缓,不由自主跟着点头,就是这样没错。

他看着这个儿子愈发满意,事实上他能从大昭逃脱完全出乎了他的预料,但他没有留下任何明面上的麻烦,将事情处理得很干净,还能兼顾部族的利益,这就非常难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