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情里,遮掩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阴郁,我立刻反驳,给他扣上一顶绿油油的高帽,“只要良州不亲蒋小姐,我哪来的气。哪怕亲了,我也不气,张老板家的白饭,不吃白不吃。”
我明眸善睐,媚笑眨眼,极尽秋波流转,他不慌不忙夹住酒杯,摩挲着杯口边缘,“沈检察长,养了一个好马子,还懂得为你讨便宜。”
祖宗脸上的笑,像破壳而出的苗,染着灰尘,并不痛快,“张老板看得透彻,我这个马子。”他反手搂住我,压在他心口,他心跳从未如此之快,如此凶狠过,似乎下一秒便冲破胸腔,化为利器,万箭穿透张宗廷。
“我的马子对我忠贞不渝,有些赌注,即便我肯,也强求不了她。何况,她现在是孕妇。”
啪地一声,酒水一滴不剩,杯底砸在桌上,震得几张扑克晃三晃,张宗廷斩钉截铁,狂到了极点,如同精心雕琢的眼角深刻而狭长,漾起丝丝缕缕的浅纹,“沈检察长不阻拦,就没有我拿不下的女人。”
他意味深长掠过我,“女人口是心非,沈检察长花丛厮混了十几年,也相信吗。”
祖宗凛冽眯眼,腔调也阴森森,“这么说,张老板的筹码不准备改了,除了我让出马子,谈判不进行,是吗。”
我搁置在膝盖的手,不由自主紧握成拳,那片刻的功夫,掌心的冷汗泛滥如潮涌,我不敢吭声,喉咙扼住一只手,此时我真真切切感受到,张宗廷肆无忌惮的源头是什么。
他只需三言两语,便能打破我在祖宗身边优渥享乐的生活,把平静的水面吸干,注入烈火,狂沙,风暴,令我乱世浮沉,飘零无根。
我将走投无路,张宗廷要不要我,不再掌握我自己手里,我惧怕那一天,他期待那一天。猎物受降,低下倔强的头颅,埋在他胯间,像他蛊惑的所有女人,无力挣扎,惨被征服。
远比偷情强夺有意思得多。
我使劲克制,才压下泼他一脸酒的冲动,张宗廷简直是疯子,是巨大的魔鬼,他为这一步,筹谋得滴水不漏,细致长远,我何德何能,能让他豁出去这么多。
他押注的底牌越多,我越怀疑他目的不纯。
程霖诱惑任何男人,也不会诱惑得张宗廷忘乎所以,铤而走险。
他熬到今天,不是玩票的。
那双染满鲜血的手,层层包裹的铁石心肠,苦与罪怎可了得。
这样深不可测危险的男人,与白道为敌,几次险些火拼,图一个情妇,我不信。
他必定利用我,有更大的价值和去处。
一南一北的距离,不出三尺,十几分钟的死寂。
暗流涌动之际,张宗廷一声嗤笑,“沈检察长,开不得玩笑了?拿女人谈判算什么交易,我要的东西很多,退出吉林并无不可,辽宁的地盘我也能松口。只是两省一年的利润,很是诱人,他们都抢,你不让我抢,我口袋舍不得。”
祖宗夹在指缝内的香烟燃烧了大半,通红的火光几乎烫他的手,他面不改色,望着张宗廷沉吟良久,“黑龙江我给你开绿灯,官场一半是我老子天下,另一半,我说了算。张老板的金鼎,皇城,两家赌场,从此卖淫,洗钱,人命,我保着。”
土匪头子挑眉,犹如一匹犯浑的恶狼,“沈检察长,当我是白混的?你保与不保,黑龙江的官,也没人敢挖我张宗廷的根。”
他指腹敲击着一张红A的牌面,“三百七十六位,上到省书记,下至处长,最怕和我鱼死网破,因为我先灭他满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