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苦涩强颜,饮着烫嘴的茶水,“让您见笑了。”
“关太太命好,总有最出挑的男人供您徘徊,只是咱们女子的价值,是经不起消耗的。您既然顶了这名衔,有始有终才是智者。您也清楚,再无胆大包天的男人,敢回应您的青睐了。”
我莫名觉得好笑,指甲盖挑起一片墨绿色茶叶,弹出半尺,沉入旺盛的炉火,化为灰烬,“我也有犯傻的时候。”
她娓娓道了句,“不晚。”
对面的长街风声鹤唳,半开的窗柩下吊着一只金丝笼,笼里卧着一对画眉鸟,叫声缠绵悱恻,清亮婉转,我起身寻摸到一杆竹竿,头儿往里面戳了戳,画眉扑棱着翅膀,嘶鸣得好听极了。
我和关彦庭虽然铸造了一帘隔阂,一时半会儿揭不开,抹不掉,但当下的局势我心知肚明,务必完成的任务,不会消极懈怠。
我收敛情绪,笑眯眯拨弄画眉长长的喙,“听彦庭无意提及,省委秘书会到了换届改选的时日。”
邹太太急忙说有的,正是为这事叨扰关太太。
画眉被我逗得恼怒了,尖锐的爪子抠住我食指,狠狠一刮,单薄的肉丝破绽出一道裂纹,疼得我脸色煞白,手里的竹竿也应声坠地。
邹太太吓得不轻,她本能要冲过来查看我的伤势,我下意识攥拳,掩饰住伤口,“不碍事,小伤,畜生而已,能有多大的道行。”
我活动着筋骨嗤笑,“邹太太别瞧这是血光之灾,当它不吉利,柳暗花明,也是这个理儿。仕途风云,优胜劣汰适者生存,谁不是一路见血,一路挨刀,一路高升的。”
邹太太动作一滞,她弯腰定在那儿,默不作声打量着我。
“邹秘书长是省委的老功臣了,彦庭粗略和我讲过,政法大学毕业后,进驻哈尔滨市委,任职市长秘书,之后业绩出众调任省委,贴身伺候沈书记十几年,劳苦功高,毕生无大过。”
邹太太触景生情,她红了眼眶,“老邹鞠躬尽瘁,如今省委班子却要废掉他,他还不满五十五岁,他已经连续食不下咽,活脱脱瘦了一圈。”
她殷切满满看着我,“如果不是当真走投无路,也不敢麻烦关参谋长和夫人出面。”
我摘下金丝笼,撂在宽大的延伸入室内的木头窗台上,转身重新坐回茶桌,慢悠悠吃了块糕点,拿餐巾拭净嘴角沾染的碎屑,“彦庭惜才,他也是从郁郁不得志的时代熬出头的。邹秘书长处境他感同身受,空有雄心无处施展,确实恼人。彦庭的意思,在省委班子帮忙铺垫,保住邹秘书长的职务,好歹也要再任一届嘛,他们真当外交人才是大街一捞一堆吗?”
邹太太察觉我吐口了,顿时喜不自胜,我不等她道谢,硬生生阻截了她,“您也明白,仕途非黑即白,彦庭为邹秘书长搏利益,省委自然把他们归为一队,他担了结交党羽的骂名,总该落下些实际,才算不亏。对吗?”
我拍着额头,一脸苦不堪言,“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邹秘书长也得拿出点诚意,他的地位不是那么好保的,省委多半要他下台,彦庭一力抵抗,这不是得罪人的差事吗?”
我巧舌如簧,八方玲珑,将邹太太掐得面面俱到,她起先应付得来,而后愈发吃力,这回轮到我添加茶水递邹太太,她接过的同时有些颤栗,似乎作巨大的心理斗争,她无比清楚,一旦默认我的饵,邹明志转变阵营,他将从此受制关彦庭,关彦庭不倒则已,与沈国安的政治战役败北,土皇帝能捏死邹家一族。
她踌躇不决的功夫,我趁热打铁,“邹太太助我排忧解难,我也给您指条明路。自古忠臣良将,必投靠圣明之君。昏庸无道的帝王,钱财满仓,国库丰盈,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也只三五年光景,卧薪尝胆的圣主,才是细水长流的大智全盛。邹太太不认为,邹秘书长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吗。”
我机敏观察门口,缝隙没有人影晃动停留,我才说下去,“沈书记声誉不妙,腐败抑或清廉,你我了然于心。多行不义必自毙,彦庭得中央赏识,他备受器重的日子,还在后头,站错阵营,自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