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融化他,他溶蚀我,我沸腾着他的气息,他是我的模样。

他喜欢我眼角纤细的皱纹,喜欢我病态的呻吟,喜欢我愈发枯萎的发梢,偶尔情到浓时,他激烈的驰骋,我苍白的唇和肿胀的淋巴会渗血,血丝,血珠,血点。

我不愿看那副面孔的自己。

他却不嫌。

我察觉到,张宗廷放弃了挣扎,他的希望毁于一旦,他已经不再奢求。

东山再起,雄踞一方,叱咤风云,统领江湖。

剔骨扒皮换回生离死别,他同我一样,除了彼此,这风月的千种柔情眷恋,葬入三尺碑陵,灰飞烟灭了。

他搂着我日益消瘦精神恍惚的身躯,亲吻我的每一寸,每一毫厘,他唤我的名字,我不理,他唤我小五,我笑着嗯。

我仍撒娇,仍刁钻,只是反复疲累,浑噩嗜睡,我在空寂的半梦半醒中,听见他的啜泣,他闷在掌心的,无边无际的悔意。

他大约在斥骂自己,若强行留我在东北,会否不是这样的下场。

若他一早杀了蒋璐,若他死在那座饱经风霜、暮鼓晨钟的庙宇,会否上苍不忍收我了。

不可一世的张宗廷啊,泰山轰顶,枪林弹雨,睥睨天下的张宗廷啊。

他握着我枯槁的手,像无助的孩子,抵着我额头失声痛哭。

我未曾睁眼,对他说一句,命。

我不服命。

我服报应。

我和他,皆是王法纲常不容的歹徒。

他猖獗,恶贯满盈,我毒辣,蛇蝎祸端。

我不畏。

我舍不得他。

我想要漫长的时光,不跌宕,不厮杀,不晦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