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嘱咐,人醒了之后就一切好说,可这一切里似乎不包含你的处境。
董北山苏醒之后,又加了医生护士去照顾,再加上他本身身体底子也是有的,两千多一瓶的免疫球蛋白一刻不停地滴,他的状况可以说是眼看着一天好过一天。
身边人脸上的愁云都散了几分,除了你,你依旧守在他的床边,想着给他喂水喂饭或者擦拭面容。但董北山却执意不让你做,喊了刚子过来做这些事。有时傅煜然也来帮帮忙,顺便两个人说些什么,你几次想问傅煜然,董北山是不是生气了,可话到嘴边又觉得幼稚。
晚上,刚子照例端了饭过来,守在病房外的你拦路抢劫似地把餐盘端走,进了看护病房。
“锅沿烫。”董北山看见了说。
你从瓦罐里盛出来一碗鸡汤面鱼儿,又把炖烂的鸡肉也夹了不少进去,坐在他病床边,调正病床的支撑,方便董北山半坐着。
董北山自己拿了勺子吃,医生说只要动作不大是可以的。你没有强求,就时不时给他夹一筷子烫好的蔬菜。吃完了饭董北山却没让你收拾,他拉着你的手,让你坐在了他的身边。你也知道势必有一场谈话要进行,你侧身坐在病床旁,目光从拉着的手抬上去,抬到他脸上,却在鬓角发现了一丝白发。
你几乎想也没想就把手抽了出来,去给他轻轻扯了。
董北山望着这一瞬心无旁骛的你,忽然觉得自己用一顿饭和这些天积攒起来的开口的勇气都消退得一干二净。
董北山年少时渴求权力地位,那时爱情在他生活里全然绝迹。后来娶了妻生了子,尽管这婚姻有种种欺瞒,他也没有对妻子有过一刻敷衍。后来度过了荒唐的单身生活,你又出现在他身边。
可惜你来时太晚。有些深夜董北山看着你恬静的睡脸,升起那种无以复加的怜爱之心,是连你自己都不知道的。
人都说少年夫妻,董北山却人到中年才懂得这种扶持的亲密,对彼此真挚的渴求,懂得什么叫上言加餐食,下言长相忆;懂得什么叫以胶投漆中,谁能别离此;懂得什么叫记得绿罗裙,处处怜芳草。
而如今历尽千帆,生死一遭,他才懂得什么叫……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
董北山终于幸运地遇上爱情。不过,他觉得这种感情不是儿子董珈柏在戏剧演出里饰演的罗密欧与朱丽叶,不是那种为了爱去死的洋洋洒洒,它是属于中国人的,是一剂千味陈杂的药方,是一场润物无声的喜雨,是一次不期而遇的昙花开。
而他多么幸运,正巧遇上了你一期一会的花开时节。
董北山终究还是说了话:“怎么还回来?”
你咬着唇把几乎夺眶的眼泪又忍了回去,声音不高地反问:“我以为你不会再问这句话。”
董北山叹口气,虽然拉着你的手,却说着将你推走的话:“小妤,就像这样的事情很可能并不是最后一次。我这样子是我罪有应得,但是你不要耗在这里。”他还在恢复期,胸部的伤口隐隐作痛,他不得不顿一顿,“你知道徐棠音,她先前那个老公死的时候,下葬的时候她一滴眼泪都没掉。出殡那天来了三五百人劝她节哀,她说什么?她说’老娄这样也好,我终于不操心了’。”
董北山疲倦得想要抬手却没动,好在他还记得医嘱,为了防止血栓他按着自己的腿,慢慢说下去:“这种日子难过,男人难过,女人更难过。我之前不说是我有贪心,可现在...”
你不肯听,只是紧攥着手心里的那根董北山的白发:“现在怎么了?你凭什么一定要我走?事情都平了,我现在是清白的,凭什么不能等你?我什么都愿意,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
哪怕像每一个丈夫涉事的女人一样提心吊胆,在家里守到后半夜,哪怕像每一个女人一样操心他的一举一动,打听所有的消息。你都愿意去做。或许有一天你不再爱他,或许有一天你们会反目成仇,可你现在什么都不在乎,你孤注一掷你飞蛾扑火。你二十七岁,你被他养成娇娇的性子,你已经走不得,走不脱,舍不得